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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機路過一片山坡,坡上是一座烈士陵園。吳丁發現後,臉上的歡樂頓失。吳文寬也看到了,特別注意了一下丁丁的變化。
吳文寬問邊民:“離界碑還有多遠?”
“還有七八里吧。”
吳文寬:“能不能快點兒?”
“行啊。”
拖拉機跑得快了一些。丁丁仍回頭望著。
不一會兒,拖拉機又路過一片陵園。丁丁的臉色更加陰沉。吳文寬掏出煙來,抽著。邊民回頭,奇怪地望了一眼這對突然沉默的情侶。又走了一截,眼前展出一大片白色墓碑,那些水泥澆鑄的制式墳墓幾乎覆蓋了整個一座小山。
丁丁突然叫道:“停一下!”
邊民:“還有不到一里路就到地方了。”
吳文寬攥著丁丁手,也道:“我們抓緊走吧。”
丁丁:“不,停下。”
吳文寬看著丁丁,神色近似哀求:“丁丁,別停下來。”
丁丁堅決地:“停車!”
拖拉機停下了。吳丁跳下車,向碑林走過去。吳文寬垂下頭,抓了兩把頭髮,將行囊提下車來。他掏出錢,遞給邊民:“不用往前送了,謝謝你。”
邊民接過錢,十分迷惑,看著丁丁的背影,眨了眨眼,問:“你們在這兒和那邊打過仗?”吳文寬不語,提著行囊朝路邊的一塊大石頭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一丟,沉重地坐下來。
丁丁在碑林中走著,細細地看了幾塊標註著都是十九歲的陣亡者的碑文,然後退了出來。她走到大石旁,看了看吳文寬,不快地說道:“你不該坐著。”
吳文寬伏身抽著煙,沒有抬頭地應著:“我為什麼要站著?”
丁丁:“你該過去看看。”
吳文寬:“我們那邊也有這些。”
吳丁與吳文寬彼此看了看,各自提起東西,沿著土路向前走。一路無話。
界碑上,國名分外醒目。丁丁和吳文寬站在碑前,已沒有了想象中的浪漫和激動。他們朝那不到兩米的石碑盯了很久。
丁丁回頭望了望側後的一座青山,提議:“我們去那兒走走。”他們爬上那座山頭。丁丁找到一棵木棉樹,情深意長地撫摸著樹幹。
吳文寬:“你認識這棵樹?”
丁丁點點頭:“它叫鍾小鷗。二十二年前,一個小男孩埋在這裡,那時他才十五歲,比我還小一歲,是為了你們,被美國飛機炸死的。”
吳文寬看看丁丁,道:“你很愛他?”
丁丁:“那時還不懂得愛,但發展下去,說不定。可他卻變成了這棵樹。”
吳文寬攬住丁丁的肩:“丁丁,別說了,也別再想了。”
丁丁將頭靠在吳文寬的懷裡,良久,她喃喃道:“我錯了,我不該選擇到界碑舉行婚禮……那麼多沒結過婚的鐘小鷗,在這裡瞪著眼睛,看著我和他們的敵人……”
吳文寬也沉了沉:“……我們都錯了,戰場永遠不是浪漫的地方。”
丁丁:“快抱緊我,我害怕,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在落潮。”
吳文寬緊緊地抱住丁丁。丁丁也回抱著吳文寬。但片刻之後,他們都顯得有些勉強。丁丁漸漸離開吳文寬,輕聲道:“文寬,我們……”吳文寬預感到什麼:“……你說吧。”
丁丁:“我們已經等了二十多年,就再等一等吧。”
吳文寬沉吟片刻:“看來,男人、女人的事,也很容易就會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
丁丁:“我只是說,再等一等。”
吳文寬:“好吧,我同意。”
丁丁輕輕在吳文寬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吳文寬也輕輕在丁丁的額上吻了一下。吳文寬莊嚴地說道:“記住,兩天前我曾向你父母發過的誓。”丁丁鄭重地點點頭。
吳文寬提起他自己的東西,走下山去。
丁丁望著。直到吳文寬走過界碑……
大雨如注。
華夏樓酒店。
停車場一角,雨地裡蹲著三五個年近七十歲的老農。兩輛轎車駛過,將泥水濺在他們身上、臉上,老農們麻木地抹了一把臉,並無怨色。
車停在店前,立即有侍者開門。第一輛車走下幾個政府官員,某官員親自開啟第二輛車的車門,走下來的是李兆魁與家騏。
官員:“請,李老先生。”
李兆魁與官員走進一個帶套間的小廳。落座後,官員問侍者:“賀、姜二位首長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