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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中迴轉過來,就聽見連長傳達的指令了。
排長安排袁尚水和瘦子守後半夜,現在,他們可以先吃頓熱的,接著好好睡一覺。雖然不能躺在床鋪上,但在戰爭中能夠安心地閉上一會兒眼睛,也算得上人生最美滿的事情之一了。
朦朧之中,蘭心眼蒙紗布,雙手摸索著朝自己過來。袁尚水很想上前去扶她一把,但又馬上想到自己是有妻子的人了。看著心愛的人兒在黑暗中痛苦地探索,他心裡萬分難過。為了不讓蘭心摸到自己臉上的眼淚,只能扭過頭任熱淚朝一邊臉上流淌。
蘭心哭喊著,非但沒有摸索到自己身邊來,反而在簡陋的石屋裡摔倒,怎麼辦?怎麼辦?不管那麼多了,愛人傷心欲絕的聲音讓他聽得痛不欲生。不管那麼多了,袁尚水想要衝上前去扶她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仔細一看,才看到雙腿早已被炸爛,雙臂都被子彈打穿,腹部的流出紅黑的血,如果不是自己的血液濃厚,恐怕早已經流乾了吧。
他開始害怕起來,害怕自己會就這樣子死去,害怕蘭心留在這危險的世界上,害怕自己的妻子,害怕她會為自己傷心。袁尚水意識漸漸迷糊,掙扎著要擺脫這已經看不清的情境。彷彿蠶絲束縛,全身僵硬,又像是沒在水裡,被柔力攪拌。袁尚水聚集起二十年來積蓄的全部力量,像衝破自己身體一樣衝破夢魘的捆綁。
排長見他忽然坐了起來,便問:“醒啦?”袁尚水卻並不搭話,靜靜地坐在那裡,過會又緩緩地躺下。
排長湊過去一看,才發現他仍然睡著,暴躁地罵起來:“娘希比!驚出老子一身汗!”
這並不大響,語氣卻很重的聲音拯救了袁尚水。他終於睜開眼皮,定眼看了看烏黑的房頂,竭盡全力地感受著現實世界的存在。
“排長,咋了?”一名戰士問道。
“小袁,那小子詐屍了。”排長憤憤地罵道。
“這——”提問的戰士還沒弄清情況,就聽見袁尚水發出聲來:“剛做了個夢!”
“啥夢把你嚇成那樣,你沒看見自己,死人一樣坐起來。”
“夢見我雙腿被炸爛了。”袁尚水挪動身體,靠到牆邊坐起來。
排長聽了默默無言,跟他一起值崗的戰士安慰袁尚水:“仗總會打完的,咱們得讓自己活下來”。
☆、第六十五章
人與人之間的沉默分為兩種,一種是急需打破的沉默,一種是心靈共享的沉默。袁尚水與排長之間,既是迫切需要被打破,又是能在彼此心裡默契共享的沉默。排長又掏出那小半截沒捨得扔掉的捲菸,繼續點燃。袁尚水沒有抽菸的習慣,只是靜靜地坐著。
從方孔裡看不到丁點兒光,晚飯的時候聽說日本兵有個200人的小隊衝進了小北門,入夜就被186團的王團長給拿下了。袁尚水凝視著方孔外面的黑暗,心裡面開始羨慕起那些能在日光裡殺敵的戰士們。
“排長——”袁尚水想到這裡,終於打破了沉默。
“嗯?”排長沒有抬頭,有時候我們對待最熟悉的人,往往會用陌生的方式。
“我不怕死。”
“瞎扯淡!”
“真的,我不怕死,我想去前面壕溝裡打鬼子。”
排長手上那可憐的捲菸終於燃盡了,於是他掐滅火芯,看著袁尚水,卻一言不發。
“我們遇上了——這場戰爭,我們遇上了,那這場戰爭就是我們的生命。”袁尚水頓了頓,並不管排長臉上僵硬了的表情,繼續說道:“以前我不知道我來到這世界上做什麼,不知道我該怎樣過我的生活,也不敢想像等我再大些,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就在這一個月的備戰過程中,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袁尚水從沒一股勁說出這麼長一串話兒,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了,便欲言又止,不再說下去。排長一直聽著,像在聽自己還沒長大的孩子生氣時說的話。
“你出來的時候,老婆有沒有懷上?”
袁尚水愕然地聽著排長的話,他在猜排長有沒有認真聽他說的。
“如果你出了事,老婆孩子怎麼過?”
袁尚水沒有想到這麼遠的事情,只是急切地想要參與這場戰鬥,卻沒有想過身後更多的事情。或許內心深處,只是希望早點結束這場戰爭,卻並沒有想到,自己可能在戰鬥中死去。
“聽說6團新兵營一個都沒剩下。”上午的那場戰鬥袁尚水聽得很清楚,激烈的爆炸聲,嗦嗦的槍響,那場慘烈的戰鬥與他備戰的堡壘僅一牆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