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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昇說:“洪爺是說讓我帶她去北京,把孩子生下來?”
洪爺說:“阿黛也算是有情有義的女人,我讓她把孩子拿掉遠走高飛,她又不肯。阿昇,這樣,你帶她去北京先待幾年,我信得過你,能幫我照顧好她。”
昱昇忍不住問:“那麼,孩子生下之後呢,我是把她們母子送回來,還是……”
洪爺走到窗戶旁邊,瞧著外面的車水馬龍,許久才問:“阿昇,我待你怎麼樣呢?”
昱昇說:“沒有您就沒有今天的我。”
洪爺說:“你既然有心上人,那麼就去找你的心上人,若是你們兩個還能再續前緣,那麼就請你們收留這個孩子,給阿黛找個好歸宿,若是找不見你的女人,就跟阿黛一起過日子吧,她是個好女人,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當然,這是你的自由,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當我沒有說,你願意留在上海或者回去北京都可以,我保證洪幫不會有人敢找你的麻煩。”
昱昇說:“您放心吧,我一定照顧好她們母子。”
當著洪爺的面,他來不及細想,來不及把回北京去的利弊多少再想一遍,唯有遵循本能的意願,心底的渴望。
回去也是好的,這五年匆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這一生也匆匆而過,再也見不到黎漠了。
柳如黛一首曲子唱罷,昱昇也從回憶中甦醒過來,他從上海帶來的幫手阿杰走過來對他說:“昇爺,就快進站了。”
昱昇點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
北京,好久不見了。
第53章
北京的空氣依然是乾燥的,清晨時分,昱昇獨自走到街上,招手要了一碗豆汁,把焦圈咬在嘴裡後,悶聲喝了一大口。酸味一直衝到腦袋頂上,等老豆腐上來之後,鹹香的滷汁把韭菜花和辣椒油衝開,昱昇從這幾年甜膩的豆花味道中恢復了味蕾,恍惚著有點回神。
他默默地吃的早點,有一搭無一搭地聽周圍人嘻嘻哈哈地逗悶子,夥計那句“您老裡邊兒請!”的油嘴兒都顯出了幾分親切。
昱昇走到外面,街上穿著大坎兒的車伕,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挑夫,吆喝聲幾乎傳遍衚衕。天橋下面,說書、賣藝的已經開始耍起嘴皮子,那地道的京片子貫口,照例要逗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他一直走到北海,正是荷花開的時候,不少老爺子出來溜早兒,唱京戲的,拎著鳥籠子,揣著蟈蟈籠,鳥叫蟲鳴,把整個園子都帶的生機勃勃。
家鄉總是可愛的,尤其是在遠遊浪蕩子迴歸的一刻,曾經被封存的記憶,呼嘯著鋪天蓋地,昱昇摩挲過後海石橋上的每一個橋墩,熟知琉璃廠的每一處鋪面,還有許多新鮮的事物也漸漸冒出頭來,街角處新開了一家電影院,梨園子依舊在門口搭了戲臺子,一些新的、舊的讓本就斑駁的記憶更增添了些神秘。
昱昇立在那裡,聽了一出《夜奔》。
這次回來,昱昇打算開個舞廳,他在洪幫的時候獨立管理過,對裡面的是非都門清兒,他帶著阿杰跑了幾個地方,看好了一處破敗了的飯館,昱昇原籍就是北京人,一口京腔說出來,賣家倒也不敢誆騙他。柳如黛懷著孩子,不宜勞累,昱昇又是個痛快人,到北京沒兩天就已經盤下那飯館,又在旁邊找了個小院子,三大一小在前帝都安頓下來。
當初昱昇跟洪爺說要回北京找心上人,但是他心上人到底在哪兒他並不知情。昱昇早不是任性妄為的大少爺,除了自己那理不清的舊事故人,他還受了洪爺的委託照顧柳如黛,到北京安頓下來之後,他開始先著手眼前的事情。
裝潢舞廳,結識拜訪附近的權勢,他做的遊刃有餘。柳如黛和阿杰從沒有來過北京,昱昇抽空還要帶著他們玩玩,畢竟洪爺對他有恩,他要善待柳如黛。
柳如黛是洪爺的一個情婦,算得上洪爺除了太太最愛的女人,但總歸多了“除了”兩個字,地位命運也就翻天覆地。
大嫂不容她,洪爺也就不敢留她,又因為佔了一個愛字,沒忍心讓她自生自滅,給她一張大額銀票,把她交給昱昇手裡,自以為就算是對她和她肚裡的孩子盡了義務。
昱昇覺得柳如黛不幸,她卻不怎麼在乎,她從小苦出身,早就看透了人世間的浮華和人性的醜陋,本也不抱著什麼希望。柳如黛雖然對付男人有手段,卻從沒把自己的幸福押在男人身上。她比那些天天嚷著婦女解放的女學生不知道要解放多少倍。洪爺也好,昱昇也罷,有他們沒有他們,她都一樣要活著。她原本跟昱昇的關係就不錯,如今到了相依為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