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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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那人拐了個彎,走向SAS的櫃檯,排到隊伍最後面。他鬆了口氣,終於小跑起來,匆匆取了鑰匙,把提包扔到副駕駛座上,發動了汽車。一輛毫不起眼的灰色雷諾,掛著92省的牌照。
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一個合適的落款,一無所獲,後來我意識到這是因為我並不想把包裹封上,這意味著離開客房,穿過空蕩蕩的街道。但無論如何,天已經亮了。
你的。
寫信人並沒有簽上自己的名字,“你的”孤零零地擺在那裡,像曬蔫的花束。斯坦利把車窗降下幾英寸,風灌進來,轟隆作響。早上六點一刻,公路上偶爾有些笨重的冷鏈貨車開過。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裡面只有灰濛濛的柏油路和刺眼的太陽。
三個小時之後他在一個加油站買了礦泉水、煙和打火機,往前開了幾英里,把車停在路肩上。斯坦利把皺巴巴的信紙從衣袋裡取出來,展開,點燃。火舌從右下角捲起,飛快地吞噬著紙和上面的字跡。他踢散灰燼,看著它們被風捲起,吹往布列塔尼的丘陵和曠野。
——
“你把信燒了。”
“心血來潮的決定。”
“換言之,沒有人能為你證實它的存在。”
“我想是沒有。”
律師嘆了口氣,又在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斯坦利捲起袖子,露出佈滿瘀青和針孔的手臂,輕輕揉著腕關節。吉布森重讀了一次剛剛記下的內容,點點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當事人身上。
“你的目的地是哪裡?”
“還能是哪裡?”斯坦利看著自己的掌心,彷彿那是一張不完整的地圖,“聖馬洛。”
☆、11
11。
兩隻海鷗爭搶著一條死魚,像暴躁的拳手一樣繞著對方來回蹦跳,撲扇著翅膀,互相恫嚇。半腐爛的魚內臟散落一地,灰灰黃黃的一灘。一隻海鷗在斯坦利走近的時候逃走了,大膽的那隻用腳蹼踩住魚頭,貪婪地啄食戰利品,絲毫不把人類放在眼內。
愛爾蘭人的旅店藏在窄巷深處,靠近分隔沙灘和內城的灰色石牆。一個邋遢的風琴手靠在牆上抽菸,腳邊開啟的琴盒裡丟著零星幾個硬幣。斯坦利側過身,讓兩個拖著行李箱的遊客先進門,拉桿箱的輪子在磨損的地板上喀喀作響。前臺空蕩蕩的,一扇標著“門房”的木門半開著,傳出收音機的模糊聲響。
一隻褐色虎斑貓趴在掛鑰匙的木櫃頂端,審視著他們,眼睛在陰影裡閃閃發亮。
其中一個遊客伸手按了按桌面上的鈴,收音機的聲音被調低了,一陣窸窣,地板嘎吱作響,門開啟了,出來的是個高瘦的女人,紅頭髮綁成鬆散的一束,像割下來的狐狸尾巴一樣在背後晃動。“我叫尼娜,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嗎?”她用法語問,在聽到遊客的回答之後又換成了生硬的德語,“當然,先生,我能看看你們的預訂單嗎?”
她的目光掠過斯坦利,馬上又轉回來,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德國人遞出兩張對半折起的紙,但尼娜並沒有理會,“薩爾瑪!薩爾瑪!”她用力敲了敲半開的門,收音機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黑髮姑娘走了出來,雙手揣在圍裙裡,“幫這兩位登記入住,我有點事要處理。”
她繞過櫃檯,衝廚房的方向擺了擺下巴。斯坦利跟著她穿過空無一人的餐廳,天花板比他記憶中矮得多,他只要稍微踮腳就能摸到積灰的吊燈。砂岩從地毯磨損的地方露出來,桌椅緊擠在一起,尼娜靈巧地在其中穿行,像只細瘦的鼬鼠。通往花園的落地窗今天全都關著,被褪色的布簾遮擋,一隻誤入的蜜蜂倔強地撞著玻璃,嗡嗡作響。
“傑森告訴我你可能會出現,我說,哦不,老夥計,就算他舉著名牌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認得他了,但事實上人們總是記得他們吻的第一個男孩。”她背對著斯坦利,在儲物間的黑暗中摸索著,開啟一個開關,沒有燈罩的燈泡照亮了一道狹窄的樓梯,被鞋底磨得光滑的木梯級往下探向黑暗,四周的石牆彷彿乾裂的咽喉,尼娜帶頭走了下去,鑰匙在她的工裝褲袋裡互相碰撞,噹啷作響,“他看起來可不怎麼好,我告訴你。”
空氣聞起來就像礦物、黴菌和洗衣粉,斯坦利清了清嗓子,“你接手了旅店,我猜?”
“爸爸五年前死了,心臟病,是米莉在浴室裡發現他的,叫了救護車,叫了警察,只是做個樣子,你知道的,醫生說他死了好幾個小時了,凌晨兩三點左右。我和米莉把他送回都柏林,葬在媽媽旁邊。來參加葬禮的還不到十個人,都是些我們不記得名字的遠房親戚。米莉留在了都柏林。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