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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聲道:“你罵誰?這位老先生是我請來的客人。”
夥計見他人俊衣美,慌忙躬身賠笑:“公子見諒,老頭兒琴聲太苦,惹得閣上的主顧不高興。”
這時老者一曲拉完,停了下來,望著湖水呆呆出神。樂之揚趁勢上前,笑道:“老先生拉得好胡琴,不知可否賞臉,上樓喝一杯薄酒?”
老者掃樂之揚一眼,點頭說:“卻之不恭。”樂之揚見他氣度狷介、不同俗流,原本怕他回絕,一聽這話,喜不自勝。
上了千秋閣,兩人臨湖迎風、倚窗而坐。夥計上來招呼:“二位客官,有何吩咐?”樂之揚笑道:“敢問一句,貴樓的掌櫃姓什麼?”
夥計一愣,答道:“姓方。”樂之揚又問:“可在閣裡麼?”夥計連聲說:“在,在!”樂之揚伸手入袖,取出秋濤所贈的白泥貓兒,輕輕放在桌上。
夥計看見泥貓,臉色登時一變,轉身蹬蹬蹬下樓。不過片刻,一箇中年男子快步上樓,便服小帽,滿臉是笑,看見泥貓,含笑說道:“鄙人方少傑,乃是此間掌櫃,但不知這隻泥貓公子從何得來?”
“一位老太太送的。”樂之揚笑了笑,“她說若要找她,可憑此物來見方掌櫃。”
“好說,好說。”方掌櫃笑道,“那人眼下不在,我這就派人去請。二位不妨先用酒菜,稍等一會兒。”
“有勞了。”樂之揚笑嘻嘻說道,“什麼拿手好菜、陳年佳釀,儘管將上來吧!”方掌櫃含笑去了,不久夥計將來肥雞滷鵝,另有幾樣時鮮佳餚,一壺陳年女兒紅。
樂之揚含笑舉杯,向灰衣老者敬酒。老者酒到杯乾,也不推辭,他衣衫破舊,形容枯朽,可是舉手投足,自有一番氣度,儼然孤高遺世,偌大酒樓只他一人。
樂之揚看那胡琴,忽而笑道:“老先生,敢問大名?”老者淡然道:“老朽落羽生,凋落之落,羽毛之羽。”
樂之揚心中納悶:這名字當是化名。落羽,落羽,不就是脫毛的意思麼?有道是‘脫毛的鳳凰不如雞’,看這老者的氣度,莫非以前也是一位貴人,而今窮愁潦倒,只能拉琴為生?想到這兒,微微感慨,又問道:“落老先生,你的胡琴拉得極妙,但這一支曲子,區區從未聽過,但不知出自哪一本曲譜?”
“貽笑大方。”落羽生一臉淡漠,“曲子並無出處,老朽無聊之餘,自個兒胡編的。”
樂之揚驚訝道:“可有名號麼?”
“有一個。”落羽生漫不經意地說,“叫做《終成灰土之曲》。”
“終成灰土之曲?”樂之揚一呆,“曲子很好,名字卻喪氣得很。”
“千秋功業,終成灰土。”落羽生扶起胡琴,扯動弓弦,長聲吟唱起來,“傾城傾國恨有餘,幾多紅淚泣姑蘇。倚風凝睇雪肌膚。吳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宮殿半平蕪。藕花菱蔓滿重湖。”
老者的嗓音蒼涼沙啞,唱腔更是哀婉絕倫,樂之揚一邊聽著,彷彿看見傾國美人變成一抔黃土,瓊樓玉宇化為了殘垣冷湖,滄海桑田,過眼雲煙,一揮一送,全在老者弓弦之間。
落羽生唱罷,樓中一陣寂然,樂之揚心有所感,忍不住橫起玉笛,吹起那一支《終成灰土之曲》。
這曲子他只聽了一次,但過耳不忘,吹得一絲不差,儘管悲苦不及胡琴,柔和婉轉卻猶有過之。落羽生聽了,目透訝色,忽也拉起胡琴,慨然與之應和。
笛聲清婉,胡琴喑啞,纏纏綿綿,繞樑飄飛。待到一曲奏完,樂之揚忽覺面頰冰涼,伸手一抹,全是淚水。他放下笛子,微感羞赧,說道:“老先生,晚生失態了。”落羽生瞥他一眼,點頭說:“你小小年紀,竟有許多解不開的心事。情深不壽,愁多難久。”
他一語道破樂之揚的心病,樂之揚不覺氣悶,隨口反駁:“老先生又何嘗沒有心事?哀慟山河,杞人憂天。”
“好一個杞人憂天。”落羽生注視杯中酒水,木然呆了片刻,忽地舉杯道,“來,憑這四字斷語,老朽敬你一杯。”
樂之揚大笑,舉杯一飲而盡,拈起一塊雞肉,反手丟給飛雪。白隼一口吞下,蹙眉昂首,顧盼生威。落羽生看著白隼,若有所思,忽道:“奇怪了,女真天隼,還在孑遺留在人間麼?”
“女真天隼?”樂之揚怪道,“你說這隻海東青?”
落羽生漫不經意地說:“這隻海東青不是凡鳥,體魄之壯,氣勢之雄,彷彿當年大金國的鎮國之隼。金人因此鳥立國,金亡之時,女真天隼也隨之滅絕了。”
樂之揚一直好奇“飛雪”的來歷,忙問:“敢問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