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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只聽閔彧低低又喚了聲“先生”卻沒後文。李驥在外間搖頭一笑,先生從來便總要問這些無法可答的話,今日這樣的事,饒是裴禹用心中多少良苦,可平白中叫誰懵懂受了這一頓去能不委屈。心想著裡頭且得要安慰一時好把話說開,他只等著便了。在此倒也無事可做,困勁不由湧上來。正百無聊賴間,卻突聽裴禹沉聲道:“你是應當覺得委屈。”其後步履聲響,抬頭竟見裴禹已向他這廂走過來,一時詫異,不由道:“先生是有什麼吩咐麼?我去便了。”
裴禹道:“回我帳裡。”說罷掀簾而出。
李驥急忙跟出帳外,不知裴禹如何匆匆便走,不由輕聲問:“先生有何事?”
裴禹道:“無事。”
李驥道:“那為何……這樣急著……”
裴禹忽而駐步,只見他唇角邊抿起一道褶紋,而後竟是輕輕嘆息了一聲。李驥暗暗詫異,他跟著裴禹到底年久,思忖片刻終是明白:今日裴禹處罰閔彧,其中何嘗不是含著許多無奈。如今,先生要應付的不只是守城敵軍,還有自己朝局中錯綜相交的羅網。他與尉遲遠之間,與其說是同盟,不如說是交易。李驥只隱隱覺得裴禹心中似已有將陷險境的預感,此間種種所為,竟似都有些各相安置的意味。
只是裴禹這樣從不示弱的人,又如何肯在一個後生面前袒露這些。李驥默默一時,終是鼓著膽氣輕聲道:“先生這樣的苦心卻不明示,若是生出誤會,這番師生的情誼豈不可惜。”
裴禹轉頭看他,忽而冷然道:“我可剖白什麼?若遇了不知好歹的人,也談不起什麼師生情誼。”
李驥一凜,裴禹不曾明言,可話中所指便也只有陸攸之了。其實以他如今的眼力,若一件件細想,過去許多事上,裴禹對陸攸之看似嚴苛其實也都有所原委;可當年這些轉去多少圈繞的心思,再如今日這般不肯明言,放在十幾歲的倔強少年心中,卻如何能體會。陰差陽錯間,所剩的也只有誤會。又憶起前幾日間在龍華山時慧明所講那段“洛河水文考”的故事,可見陸、趙二人相交匪淺。再算上假死、獻計、盆供奉經,這一件件加起來,連他都暗暗猜出兩人間只恐是有不足為人道的隱情。先生此時再想起這個學生,心中是何念想,李驥已是不敢深想。
他見裴禹立著不動,一時只覺周身如極疲累了似的脫力。轉頭遠遠望向洛城,忽然一個冷戰,原來初秋的中原,夜確是有些涼了。
第45章 高臺多悲風
洛城城頭計程車卒這一日日間眼看著城下的土山寸寸堆高起來,卻只沿著先前的長溝一線,也不甚往前。那長溝距城一里,正趕著西風猛烈,城內箭矢頂風射不遠,城下築土山的西燕軍倒是堪堪能避過攻擊。又一日,城下敵軍在土山上搭置起木架高臺,藉著城外地勢本來就高,竟與城頭堪堪平齊。
南城上李猛向趙慎道:“怪道這土山築得離城這樣遠,原來不是為了爬城。”
趙慎道:“這是想居高臨下把我們從城頭趕下去,再趁虛而入。”又道,“他軍中的硬弩射程頗遠,叫城上士卒備齊石板、盾甲,不必還擊,能各守其位不退便可。”
李猛道:“不知為什麼西面不見動靜?”
趙慎思忖著道:“許是因著西面地勢本來就低,要築土山不大容易。”他這樣說著,心中也是帶著疑影,只是一時也看不出敵軍意圖。可不管城外又有什麼詭計,這城周的屏障失卻,而今終是要短兵相接了。他這一廂吩咐城上嚴密佈防,一廂也暗自盤算如何搗掉這近城攻擊的工事。神思遊移間向城外看時,瞥著遠處天邊沉沉黑雲一層層向這洛城方向鋪展而來。秋涼雨季終是到了,想著一場秋雨一層寒涼,心中隱隱猶如墜上千鈞重石。
趙慎下了城,迎面卻看見元貴,不由問道:“你不在騎兵營裡,晃到這裡做什麼?”
元貴面上虯髯亦不知多久未修剪,愈顯得面帶煞氣,聽趙慎問他,便道:“我帶騎軍弟兄也上城罷,至少弓箭上總可以助一助陣。”
趙慎道:“現下如何也還到不了拉你們上城的地步。”
元貴看一旁也沒別人,道:“可我心裡發焦,只恨不能出城痛快大戰一場。”他與趙慎極為相熟,講話並不避忌。圍城戰中,騎兵亦無可施展。他見戰局日益白熱,卻是滿身力氣無處可用,自然急躁。
趙慎聽他這話,倒只微微一笑,道:“你把這三百人馬照看好,等城外圍困解了,還愁沒事可做。”
他這話說的雲淡風輕,仿若城外重兵並不值放在心上。元貴見他姿態饒是從容,可眉頭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