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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出的鮮血,已把地面皆染上殷紅。李守德氣息喘憋,斷續道:“我以死諫言,求將軍沉心思量。”趙慎眉目幾乎扭曲,聲音已聽不出是咆哮抑或嗚咽,只道:“你為何要如此?”
李守德卻是一笑,抬手指著元貴,向趙慎道:“你們尚是如此好的年紀,來日還有多少可作為。”他咽在喉中,不曾說出的後一半話卻是,“只是我與你們講甘心放下,講不畏屈折,我自己卻仍是做不到。我勸你歸降是無私心,可我這一死,卻倒才真是私心。”
他這一刀戳破了肺尖,彌留中已幾乎憋氣得說不出話,只最後對趙慎如耳語般低聲道:“你阿爺唯你一子,你當好生活著……”
這日到傍晚時,有衛士報與尉遲遠與裴禹道:“城內遣人出來,入營求見。”
尉遲遠揚眉哼道:“什麼人?”
那衛士不待答話,裴禹已道:“請吧。”
尉遲遠語帶嘲諷道:“監軍亦不必這樣急著,若教他知了,倒增其氣焰。”
裴禹淡淡道:“入營乞降,已是說不起什麼氣焰了。”
一時,只見從帳門外進來的,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將。帳中人皆坐著未動,衛士在一旁道:“這是洛城中的程礎德將軍。”
尉遲遠只“哦”了一聲,卻再無後文。眾人皆只看著程礎德,卻見他微微掃過帳內,只向旁笑道:“當真年老不濟,此時倒有些疲乏,幸而叫人帶了胡床,勞煩到帳外與我喚一聲,好拿進來。”
他這話眾人亦不知是真是假,尉遲遠咳了一聲道:“給程將軍置坐。”
程礎德笑道:“敢問尊駕何人?”
尉遲遠臉色微變,卻終只冷笑一聲,向旁掃過一眼,一旁衛士忙道:“我們主將尉遲遠將軍,”又轉向裴禹道,“這位是監軍。”
程礎德仍是含笑模樣,見坐墊已經置好,便穩穩坐下,才微微頷首道:“久仰二位。”
裴禹只看著他,此時方淡淡道:“老將軍此來何干?”
程礎德道:“受洛城趙慎將軍差遣。”
裴禹點頭道:“趙將軍終是想通願意了?”
程礎德並不接這話頭,只微笑道:“我此來是問尉遲將軍與裴先生可願意的。”
尉遲遠道:“我們願意什麼?”
程礎德道:“洛城守軍仍自成建制。”
尉遲遠聽了幾乎嗤笑出聲,道:“趙慎痴人說夢麼?是他兵敗乞降,倒成了我求他一般?”
裴禹在旁道:“趙將軍若真有誠意,程將軍便莫弄這要價一百,叫價二百的虛套。請直言相告,趙慎要什麼條件?”
程礎德眉梢微揚,笑道:“不敢稱什麼條件。只是趙將軍願入西燕軍中,手下士卒卻有不願的。願者請二位話付前言保其周全,不願者,趙將軍的意思是就地遣散。”
尉遲遠道:“這亦是妄想。莫打量我不知這是什麼伎倆,我若應了,最後他說手下皆不願,我難道皆由著他遣散了單捉他一個光桿?”
程礎德笑道:“我說的明白,我此來不過是問二位可情願,卻並不是來求人的。明告二位,我城中是多少人盼著此番說不攏的。”
尉遲遠被不軟不硬噎得一愣。裴禹在旁道:“步軍若遣散便遣散,我只要見著騎兵都在。請將軍便這樣回去問趙將軍,成得便成,不成便繼續攻城罷了。”說罷抬手道,“老將軍請吧。”
程礎德微微頷首,起身道:“先生的意思,說得甚清楚。”
尉遲遠陰沉著面色見程礎德走了,轉向裴禹道:“我提醒監軍一句,在招降一道上,有些事是不可輕易應的。”
裴禹起身,淡淡笑道:“我多謝將軍的關懷。”又道,“今日又到時辰了,令土山上再擇個戰俘出來,趕著程將軍回城路上,陣前斬了。”
第65章 光景馳西流
幾日之後的此時,城內城外皆是安靜。圍城的刀兵喊殺止息,這繁華故都、鐵血堅城在戰火羅網數月的籠罩之後,忽而歸於沉寂。
軍中少在傍晚時升帳,可此一時,洛城營中將官卻都聚在帳內。待眾將低聲報了善後諸事,趙慎微微點頭,道:“甚好。”
這城中的守軍,都是已屬軍戶,不入黃籍,世執兵役的行伍中人。所謂府戶,無皇朝特許,永世不能脫離。洛城守軍在趙氏麾下,幾代過去,舉家都已安置在城中城周,與強徵或是坐罪的尋常府戶,自是不同。可世人終究都覺府戶兵戶較尋常民戶是為卑微,況且若為西燕軍俘虜,戰俘以罪配邊,背井離鄉,形同奴隸,境遇更將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