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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日,尉遲遠帶著西燕軍諸將登上沿河近旁的高地。當日西風烈烈,愁雲慘淡,長空曠野一片肅殺蕭索。洛水滔滔奔湧,濁浪拍擊堤岸,遙見龍華山巍峨,洛城屹立如鐵。
有衛士向諸人報:“時辰到了。”
尉遲遠跨前一步,胸前卻抑不住起伏。他雙目大睜,直要裂呲一般,眾人亦覺胸中激烈心緒難抑,尉遲遠道:“洩洪!”
裴禹立於尉遲遠身側,此時轉身問道:“範懿呢?”
身旁衛士道:“他官階不夠近前,此時在後面。”
裴禹回首向人群中一掃,見範懿低頭站在其中,便點手喚他道:“你過來。”
眾人閃開條路,範懿也不抬頭,只一路過來,卻被裴禹執了手腕引到跟前。只聽裴禹道:“今日都是靠你的籌算,你最當好生見此景象。”
言說間,軍兵齊聲呼喝,那攔水的堤壩已被扒開。方才的鼎沸人聲瞬時被淹沒,激流轟鳴如重錘擊鼓,猶如入冬前山林中野獸騰躍而下的咆哮。河水衝開堤壩,浪濤捲起的枯草碎石,瞬時就被吞沒。那河水此時再無遇阻則繞的圓融,彷彿連流動的姿態都已失卻,如山摧傾倒玉碎撲地,夯擊得地面陣陣顫抖。
水流撕開阻隔,洶湧落地便瞬時蔓延。前方的衝力稍減,其後浪濤又至,層疊踴躍似野馬脫韁。轉眼間,陣前一時一片汪洋,四散漫溢的河水亦衝擊上眾人所站的高地,飛濺的水花泛著灰巖般的白色,似要將人迎面擊倒。
水流順著地勢,從眾人眼前怒嚎而過,直衝洛城而去。遠遠見浪潮最前一線如一堵高牆移動,其勢非但不減反而愈行愈為急猛。
秋風依舊,半空中漫卷的陰雲亦紋絲未動,彷彿這蒼穹下不可抗的自然偉力,在天地壯闊大河奔流面前,亦無甚特殊;而世間的芸芸眾生,更只是滄海一粟。
西燕軍諸將俱似被震驚而不能發一言,裴禹身旁的範懿,已幾乎跌坐在地上。裴禹側首見他面色慘白,嘴唇一徑發抖。他只知範懿往日的呆板訥言,彷彿萬事皆與他無干,卻不想此刻是這般神態。他作圖計算,精細入微,原來竟是不曾想到過今日的情形?裴禹聽得範懿翕動的唇齒間抖索著嘶啞發聲道:“竟會如此……”繼而手腕已被攥住,範懿顫聲複道,“竟會如此?”
裴禹見他細白手指緊緊勒進自己手腕,隔著衣袂,亦能覺出範懿指甲刺進肌膚的微痛。他卻並不掙脫,也不動作,只半晌如自語般輕聲道:“你若料到是這般,便不敢助我做這事了麼?可世事恰如這水勢,一旦堤潰,再不論如何,也不能迴轉。”
只半天功夫,陣前已成一片汪洋,先前的地堡路障已俱沒於水下。饒是西燕軍自家的營盤駐紮在高處,亦有些稍低處些的營帳被水浸了,不得不棄之不用。
洛城之內,積水淺處及膝,深處幾可沒頂。士卒們一日間在疏浚城內地溝,卻收效甚微。民居營房都被淹泡在水中,軍中的糧草早做了準備,移至高處,損失尚小;市民家中糧資被沖走泡壞的不計其數。洪水初洩,有低窪處的民房轉眼只餘房頂在外,人被困於水中都只得爬在屋脊和近旁樹上。之後那些捨不得家宅,呆在屋中眼睜睜被寸寸漲起的洪水吞沒的,竟亦有之。城中喪親失所的民眾流離哀號,在各城區駐防的守軍不得不將他們召籠收容,可一時又難有妥善安置的處所。
謝讓此時已無力起身,軍兵們用門板抬著他避過水勢。李守德在他近旁,將前日謝讓交付他營中的事一件件說過,道:“主簿放心,我都已驗看了,俱無差池。”
謝讓喘息道:“今後這些便要都要靠在你肩上了。”言罷閉目,半晌才又睜眼道:“城內糧資……”
李守德道:“人口供給,已都削減到半數。只是許多百姓聚在軍中……”
謝讓道:“若不收容,只怕民心思變,和軍心不穩是一般危急;可若收容,這些性命也都是要張口的……”他話未再說,目中卻已盡染憂色。
李守德道:“若夥著旁的塊莖粉料,糧草上還撐得半月。若過幾日水能稍退些,也還有些辦法。”又道,“聽城外來的訊息,尉遲否極染病,外頭圍城的態勢也未必能一直撐得下去。”
謝讓點頭道:“但願如此。”
這話音中總是帶著聽天由命的意思,李守德靜默片刻,勉強笑轉了話頭道:“我聽衛士說,主簿今日精神似好些,往日只飲些米湯,今日可能喝粥了。”
謝讓笑道:“許是要好了罷。”他口中這樣說,心內卻自知不過是迴光返照。他體力精神雖差,頭腦心智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