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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門外肉市街慶和堂的東家荀貴和被嚇得尿了褲子的那天,是二月初九半夜十一點多鐘,可到底是十一點多了多少他卻記不住了,那時候他可真是嚐到了嚇破苦膽的滋味兒。在那個時間段,是人陽氣最弱的時候,午夜十一點到一點鐘,屬至陰之時。 最讓荀大爺覺得肝兒顫的是,那天正是自己的親爹荀老太爺的頭七。這種肝兒顫不是沒有原因,老爺子的喪事辦得倒是風光,該有的場面都有了,起碼外人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紛紛豎起大拇哥說看人家荀老太爺這一輩子算是圓滿了,就說臨了這白事操辦的,老爺子到了那邊也是足吃足喝的大財主。這有錢人就是豪橫,不光是跟陽間有範兒,到了陰間也差不到哪兒去。 給外人看的東西倒是做足了,可就是獨獨有一件事兒一直堵在荀貴和心裡頭不是特別順暢,那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兒。從現在出的事兒來看,老太爺即使走了,心裡也還惦記著吶!這不,一到了頭七這天,就派人趴窗戶來了。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要不然,財大氣粗的荀東家也不會尿了褲子。 那件事兒說大其實也不算大,就是荀老太爺臨了嚥下那最後一口氣兒之前,拉著長子荀貴和的手,顫顫巍巍地說:“我走了以後啊旁的都不惦記,買賣生意什麼的,你一準兒能照料妥當嘍,這一大家子你也鎮得住。可就是有一樣兒,這小四兒啊,我可放心不下,你得想個法子,讓她跟著我過那邊去。我就這麼一個念想,別的你就做主看著辦……” 就是荀老太爺的這幾句臨終話兒,卻著實讓這位大飯莊的東家做了難。荀貴和眼望著父親閉了眼撒手西去,輕輕鬆鬆的去另一邊過神仙日子去了,留下這邊的活人忙叨起來。 荀貴和趕緊吩咐人過來幫忙,把早已準備好的壽衣裝裹給老太爺換上,然後再按部就班照順序忙活。他站在一邊看著來往穿梭的人影兒,心裡就開始翻騰起來。 老太爺的正房荀吳氏也就是荀貴和的生母,早在十七年前就走了。接下來不甘心不服老的荀老爺又接連續了兩房偏房,而且二房姨太太還是學著當時的袁大總統,找了一朝鮮姑娘。本以為年歲漸長的老爺這就心滿意足了,可偏偏就在民國十四年,按現在時間說話是四年前,這位走路都費勁的荀太爺又續了第四房姨太太——鄒紫衣。 過門以後,荀貴和才知道,這位小姨娘比自己還要小上十幾歲,當時他就差去踹親爹的房門了,可小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去,思來想去的只能忍了這口噁心氣兒。大院裡的人都知道,荀老太爺那是吃八方的主兒,霸道一輩子了,孫男娣女歸了包堆捆到一塊兒,也甭想著讓這位當家的改了心思。不但不能,要是惹急了,吃大虧的事兒就跟前邊不遠處等著呢! 可真正犯難的事情卻就跟這節骨眼兒等著吶,老爺子自從臥床以後,家主的位置就到了荀貴和手裡,這還沒高興上二年,要命的差事就到頭上了。 荀貴和咬著下嘴唇站在邊上望著,心想著您真是我的親爹,人家四姨太還活蹦亂跳的,您一句話就讓陪葬去。您是皇上那成了,一準兒沒問題。可現在是民國了,我就把一個大活人給弄死,放您邊上,這不是讓我吃人命官司嘛! 看著給老爺子洗乾淨換好裝裹以後,荀貴和才拿定了主意,就這事兒不能聽老太爺的,活人還得好好活著。 再說了,老人到了那時候,腦子裡都成了粥了,他糊塗可以,咱們不能跟著也糊塗。到這個茬口兒,荀貴和也只能這麼想給自己寬心了。 退一萬步說,就是做了手腳,旁人不知道四姨太是怎麼死的,那也不成啊。人家大姑娘還水靈靈的呢!這不還有個捨不得的因由在呢嘛!自從老爺子臥床以後,這鄒紫衣就眉來眼去的勾著他荀貴和,那不也就是想找個依靠嘛!想想那一掐一汪水兒的小臉蛋,他還真是下不去那個狠手。 可就是這一念之差,順順利利辦完了這場白事以後,到了荀老太爺頭七這天,就出事兒了…… 初九那天從大清早起床,荀貴和心裡就開始沒來由地翻騰,外帶著渾身不自在。坐那兒靜下心想想,估摸著可能是到了老爺子頭七,自己心裡因為沒做到那件事兒心虛了,這也是難免的。 晌午飯剛過,荀貴和就揹著手在大院裡轉悠了一個遍,看著廚房把給老爺子頭七要用的席面兒、供果和清水都備好了,才又發下話,特意囑咐各屋特別是四奶奶那兒,今兒不能吃牛肉和狗肉,其他各屋兩口子不能吵架拌嘴,天擦黑兒就鑽被窩裡貓著,睡不著也不能言語。一切齊整以後,他才坐包車去了自家飯莊慶和堂。 不只是囑咐旁人,荀東家自個兒更是小心在意,老陽兒剛那麼往西邊一出溜的時候,他就忙三趕四回到了家裡頭。 “頭七”必須是由亡人之子打理,這是破不了的規矩。老爺子出殯那天,為了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也帶著那麼一點沒有遵照遺言辦事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