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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眾生往高層次帶。我覺著,難。
精明滿溢。青年王朔到了中年王朔,沒變的是他氣質裡的精明。那是一種北京街面上的精明,屬於天資加幼功,過了十來歲,基本學不來,相比劉邦和朱元璋的那種精明,小些,溫柔些,侷限些,和韋小寶的類似。相比江浙滬一帶的精明,大些,隱蔽些,明快決斷些,所以估計新書出來,王朔不會象餘華宣傳《兄弟》一樣,是媒體就見,是書城就支張桌子去籤售。中年王朔上了三聯生活週刊,洋洋灑灑二十多頁,讀上去象聽道行高的國企領導講話,螳螂行意八卦太極,三四個小時,表面看毫無結構章法,其實該點到的都點到了,該埋的伏筆都埋了,表面看鋒利狂狷,其實不該得罪的都沒得罪,不該說的一句都沒說。中年王朔罵的不是半截入土的就是正在發育的。被罵的半截入土的,念過大學本科都能看出是垃圾,被罵的正在發育的,仔細挑選,想扒拉出來半個26歲寫出《妻妾成群》的蘇童,都不可能。
拿著這期沒開包的三聯生活週刊上飛機,我心理陰暗地期望,又有裸奔的可看了,街上圍了這麼多人,應該好看。擠進人堆一看,又有負責燈光的,又有負責錄音的,還有維持秩序的,裸奔的穿著金褲頭,戴著金面罩,原來又是個拍大片的。
活著活著就老了
馮唐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過,生日蛋糕上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插蠟燭了,可總感覺自己還年輕。
還沒老。
我老媽老爸還健在,一頓還能吃兩個饅頭喝一碗粥,還能在北海五龍亭腰裡繫個電喇叭高聲唱“我是女生”,還能磨菜刀殺活雞宰草魚。我頭髮一點還沒白,大腿上還沒有贅肉,翻十頁《明史》和《漢書》,還能突然聽到心跳,妄想:達則孔明,窮則淵明,林彪二十八歲當了軍長,楊振寧三十五歲得了諾貝爾獎,或許明年天下大亂,努努力,狗屎運,我還趕得上直達凌霄閣的電梯。老相好坐在金黃的炸乳鴿對面,穿了一件印了飛鳥羽毛的小褂子,用吸管嘬著喝二兩裝的小二鍋頭,低頭,頭髮在燈光下黑黑地慢慢地一絲絲從兩邊垂下來。她吸乾淨第二瓶小二鍋頭的時候,我還是忘記了她眼角的皺紋以及她那在馬耳他賣雙星膠鞋的老公,覺得她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但是在網上看了某小丫的文字,《都給我滾》、《發克生活》,第一次,感覺到代溝,自己老了。
那些文字,野草野花野豬野雞一樣瘋跑著,風颳了雨落了太陽太熱了那麼多人剛上班早上八九點鐘就裸奔了。我知道,這些文字已經脫離了我這一代的審美,但是同時感到它們不容否認的力量。我知道,人一旦有了這種感覺,就是老了,彷彿老拳師看到一個新拳手,毫無章法,毫無美感,但是就是能捱打,不累,彷彿韋春花看到蘇小小,沒學過針灸按摩劈叉捲舌,沒學過川菜粵菜魯淮陽,但是就是每個毛孔裡都是無敵青春。
碼字,其實真沒什麼了不起,本能之一。有拳頭就能打人,有大腿就能站街,把要說的話隨便放到紙面上,誰說不是文字?小孩能碼字,其實也真沒什麼了不起,再小,拳頭和大腿都已經具備了。《唐書》說白居易九歲通音律,馮唐十七歲寫出了《歡喜》,曹禺十九歲寫出了《雷雨》,張愛玲二十二歲寫出了《傾城之戀》,即使看那些大器晚成作家的少年作品,基本的素質氣質也都已經在了,只不過當時沒人注意到,以為老流氓是到了四五十歲才成了流氓。所以不想因為某小丫的年齡,簡單粗暴地將她歸類到八零後。貼一個標籤,拉十幾號人馬,最容易在文學史上佔據蹲位:近代在國外,有迷惘一代,垮掉一代,魔幻現實。“四人幫”之後在中國,有傷痕派,先鋒派,痞子派,深入改革開放之後,有下半身,七零後,美女作家,液體寫作,八零後,一路下來,標籤設計得越來越娛樂,越來越下作,越來越沒想像力。
文學,其實很了不起,和碼字沒有關係,和年齡沒有關係。一千零五十年前,李煜說:“林花謝了春紅”。一千零五十年間,多少帝王將相生了死多少大賈CEO富了窮多少寶塔倒了多少物種沒了。一千零五十年之後,在北京一家叫“福廬”的小川菜館子裡,靠窗的座位,我聽見一對小男女,眼圈泛紅,說:“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自是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在新澤西APM碼頭旁邊的一個小比薩餅店,冬天,我和老鮑勃一起喝大杯的熱咖啡。合同談判,我們到早了,需要消磨掉一個小時的時間。老鮑勃說,他小時候也是個爛仔,還寫詩,然後拿起筆,在合同草稿的背面,默寫他的第一次創作:“如果你是花朵,我就是蝴蝶,整天在你身邊膩和。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