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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黴菜,是多大的福哇!哪一樁大事小事,不是順著你這個牛脾氣。”說著,七姑就趴在桌沿上嗚嗚哭了起來,虎子和臘八趕緊溜出了門檻。這是他倆躲架養成的習慣了。
“...........”
“大不了,麥地的笨活我全扛了,給你屈死,還不如做驢子累死了乾淨呢。就是死在你麻三家,我也不能虧了臘八這條苦命。”
“..........”
麻三叔板著臉再也不吱聲,其實心頭早就慌了神。真是應了梅子孝算命時的瘋話。七姑本是個妾命,妾的八字太硬,就會撞進“倒妾命”,騷死你。宇宙中神秘的反物質。黑洞。強大得讓時間彎曲得像個駝子的引力。她嫁的男人在她這裡,命就削薄得像一張紙了,一捅就破。麻三叔這種剁了頭也不服軟的人,到了七姑的手裡,每每地逢鬥必輸,完全沒了個轍。“梅花七配黑桃皇后,入死穴。不用算了。你的命生來就是個負的。”
可那年頭,當兵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七姑深知,村村寨寨年青精壯、家世根正苗紅的小夥子多著呢?臘八除了會殺狗,又有啥講得上口的過人之處?不腥不臭的名聲倒是不少。從臘八很小的時候,七姑就鐵了心要讓他做個軍人,一個不折不扣的軍人,拍著棗紅馬馳騁沙場。像戲中的薛平貴、嶽王爺一樣。那些年,這個心願成了七姑唯一的心願,在一些迷迷糊糊的夢中變成異常強烈,像鋒利的貓爪子撓著她的心。在破廟中,當她逼著麻三行房時,這個願意又斷斷續續地閃現。眉毛劃下一條傷疤的逃兵,坐著死亡的悶罐車來了,碰巧朝一個女戲子的臉上撒了泡失敗的尿。驚醒了她的命。當兵去!她,七姑,一個曾紅透了淮河三省兩岸大集小鎮的女人,怎麼能讓這麼簡單的一個願望落了空?她時時就唸起臘八三歲時趴在門檻上脆生生喊的那一聲“娘”。
當時,公社管徵兵工作的是一位秦書記。秦書記是個何等樣人?這倒是她平生第一次打聽一個男人的事兒。早也過了扯衣襟害臊的年紀了,七姑趁著趕集的時候,就往公社大院那邊湊去打聽。院子中多的是兩頰凹陷、顴骨突起、臉上佈滿了妊娠期雀斑的長舌婦。很快地,她把這個曾教過書的42歲的秦書記底兒摸了個透。讓她意外驚喜的是,事情留著個大豁口:被公社大院中婦人稱作“黃鼠狼”的秦書記老婆,住在縣城裡,平日裡根本不往鄉下來,大概也就是鄉下沒油腥。在拎著兩瓶“濉溪大麴”酒去找秦書記之前,一個傍晚,她穿著碎藍花短袖對襟小襖,在家中鏡子前,自個兒呆瞅了半晌。哦,算一算有多少年沒這麼細緻地照過鏡子了?想起十幾歲時,每次換妝,精血旺盛的師兄弟們爭著往她臉上描紅畫黛,生怕這位小師妹撅嘴邊子。有一回,一個大戶人家的炊工為了討好七巧鶯,去偷二奶奶的桃碾胭脂,硬生生被打折了一條狗腿。有多少比公社書記官翅兒硬得多的男子,變著法兒地拜倒在她七巧鶯的石榴裙下。想著,楞著。人生已無可剩之物。輪到了犧牲自已了。七姑的淚就掛滿了腮。
到公社大院時,天剛剛擦黑。七姑掐得那個準啊。“秦書記在嗎?”她輕輕地敲著門:“我————”,她心頭有點做賊的慌亂。
“進來吧。”
一進屋,發生的事情跟七姑盤算的就沒多少了不得的差別。第二天清早,她像個灰心的小偷一樣摸著黑,悄悄溜出了公社大院。她太困了。她沒料到那個放牛娃出身的秦書記,竟會唱那麼多雜碎的拉魂腔段子,連《偷香記》這種寫不上桌面、只能兩個人捂在厚被子底下唱的葷段子,他也會來兩句。“舌尖舔你的小黑馬馬哦,魂魄在那青霄裡遊蕩”,“偷偷咬著妹妹的小紅蓮啊,我就那個不鬆口”。他壓緊窗簾,蹩低嗓子,一段又一段地演給七姑聽。演給他心目中的大名角七巧鶯聽。到了深夜,連那昏昏的低瓦電燈泡也不敢點了,熄了燈,嗓子裡嘟嘟囔囔,還是戲。七姑幾次濛濛懵懵差點睡死過去,快熬到天亮時,精力旺盛的秦書記硬拖了七巧鶯上床。不過沒撲騰幾下,還沒進入實質的階段,就蔫了。七姑後來捂著嘴對我說:“鴨兒,你要寫我呢,這一段真得捎上了,好歹,隔了那麼多年,又有人讓我做了一回七巧鶯!”
臘八風光無限地做了一個軍人,不過短短三年就慘兮兮地回到了癱子村。沒有任何浴血搏敵的事蹟可供回憶,倒是在一次營隊的實地演練中,讓一個楞頭楞腦的新兵一刺刀從襠下劃了過去,頓時血流如注。野戰隊的軍醫縫縫補補了半天,褲襠裡男人的那玩意兒還是沒用了。七姑一聽這事,腦子嗡地一聲,就想起自已在破廟裡的一剎。報應麼?她喃喃地說:怎麼也不該降到我可憐的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