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論起來他該是夜生的堂叔,但夜生只叫他窯窯,“他那麼小,我怎麼叫他叔叔啊!”小姑娘撒嬌地說。
此刻,她盯著不遠處綠茶叢中那雪白的大人,繼續問:“他那麼雪雪白的,你夜裡慌不慌他?”
窯窯搖搖頭說:“忘憂叔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我每天夜裡都跟他腳碰腳睡在一起的。”
杭窯不願意告訴夜生他第一次看到忘憂表叔時的情景: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他從山林中浮現出來:天風浩蕩,飄其衣衫,望似天人。走至跟前,只見他渾身雪白,面露異相。在此之前,杭窯他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這樣渾身上下雪白的人。他的白眼睫毛很長,他的面頰是粉紅色的。杭窯本能地一下子抱住了爺爺,爺爺卻把他正過來面對忘憂表叔,對他說:“他是表叔。”
他就這樣跟表叔度過了八年,現在他完全可以說,表叔比他的親生父親還要親。
“全世界我爸爸最好,我盼姑婆第二好,我自己第三好。”夜生突然說,她說的話,把那些靜靜等待著的人們都說笑了。
“那你就一定會喜歡你忘憂爺爺了。”
“為什麼?”
“我爸爸說,忘憂表叔和你爸爸脾氣都一樣的,都是隨了嘉和爺爺的。”
“為什麼?那我是隨了誰的?還有你呢,你是隨了誰的?“夜生不停地搖著窯窯的腿,窯窯一時說不出來,就愣在那裡,說:“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杭得茶把女兒拉了過來,說:“小姑娘話不要那麼多。”
迎霜摸摸她的頭,說:“她真能問,是個當記者的料。”
杭得茶像是為迎霜專門作講解一樣地說:“我明白小叔這句話的意思。我們杭家人儘管每個人都很有個性,但基本上分成了兩大類,一種是注重心靈的,細膩的,憂傷的,藝術的;另一種是堅強的,勇敢的,浪漫而盲目的,理想而狂熱的。“
“像嘉和爺爺和嘉平爺爺,也像你和二哥。”迎霜補充說。除了她,還沒有誰敢在大哥面前提起得放。她身上有了一種杭得茶過去不熟悉的東西。滄桑在她的眉間留下了印記,她的從前有些傻乎乎的神色如今一掃而光。她的膠原防俄的眼神變得有力明亮,今天,她的目光中還有著一種抑制不住的企盼和激動。十六歲那年她毅然退學,跟著李平水回到茶鄉平水,她在那裡勞作,幾年後成了一名鄉村小學教師。她和李平水還沒有結婚,已經六年過去,她依然在等待某一種命運的改變,她越來越開始像她的已經逝去的二哥。
“爸爸快告訴我,我隨了誰的嘛,我隨了誰的嘛。”夜生還在叫。她很活潑,還有點杭家女子都沒有的顧盼神飛。她的頭髮卷卷的,打扮上也透著股洋氣。杭盼養著她,把她給有點養嬌了。
得茶卻注意到了那個看上去落落寡合的小窯窯。窯窯在東天目山的安吉讀完了小學。安吉是個產竹子的地方,旁有太湖,還有一條河流東首溪,他和忘憂表叔卻住在深山拗裡。在人們眼裡,守林人林忘憂是個神秘散淡的邊緣人物。守林人帶著孩子去上學,每天要走五里山路。手裡拿一根棍子,沿路打草驚蛇,露水溼了他們的草鞋,也溼了他們的褲腿。這裡的山民都把窯窯當作表叔過繼的兒子,他們對他很好。在這個少年的身上,有著許多的積累起來的同情。
這個少年看上去有一種很特殊的山林氣,但和土氣卻是不一樣的。此刻他手裡抓著身下的一團泥,正在下意識地捏弄著,他生得清秀,下巴尖尖的,手指很機敏。
方越有些驕傲地說:“我去看過窯窯燒的東西,他遲早有一天會超過我的。”
原來讀書之餘,窯窯一直在幫著表叔燒土窯。表叔常常燒製一些簡單的民間陶製品,它們大多隻是些碗碟之類,與山裡人以物易物,但許多時候他都是送人。他是一個盡責的守林人,在家裡養豬,養蜂,南瓜爬到瓦屋頂上,香菇在屋後的木頭架子上生長,破開的竹片從山後接來泉水,日日夜夜在門口的大缸裡流溢。窯窯來後他就更忙了,他們只有在等待出窯的那一會兒才會靜靜地坐在一起。那時表叔的白睫毛靜靜地垂下來,火光反映到他臉上,發出了充滿著涼意的安詳的光芒。
忘憂他彷彿早就洞察到自己的命運,因此他不但學會了節制,還學會了怎樣節制。他的這種性情也成功地移現在了窯窯的身上。因此,儘管有著父親的誇耀,窯窯依舊沉靜地看著茶園不說話。
父親就及時地提醒他說:“你把你那段看不懂的古文拿給你得茶哥哥看看啊?”然後轉過臉來對得茶解釋道:“你知道窯窯在學燒紫砂壺,昨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