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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單瓣的花兒,又叫尖頭茉莉,是本地的土產。那雙重的花瓣是從廣東那裡引種來的優良花種,一個是傍晚六七點鐘開放,一個是晚上八九點鐘開放。一個姑娘看著布朗手裡的花叫了起來:“哎你怎麼那麼亂採啊,你怎麼花等也沒留下來呢?”
原來採花採茶一樣,都是有學問的。像這種客制花茶的茉莉花,採摘標準也是很講究的。一是要含苞欲放,能在當天夜裡開放的;二是花體要肥大,要留花等,花柄要短,不留莖梗;三是青蕾和開花,一個沒開,一個已經開過了,那是萬萬不能混採進去的;四是採摘時間,放在下午兩三點鐘之後,此時的花兒質量最好。
布朗看著姑娘們那靈巧的手兒在花間飛舞,食指和拇指尖夾住花柄,掌心斜向上,兩指甲著力,輕輕一掐,那花蕾兒便離柄而下了。天氣熱,花柄就韌,姑娘們在採前兩小時已經用水噴淋過一次。此刻,她們已經採完了今天的花兒,按慣例又復巡了一遍,把那剛剛成熟的花蕾再次採盡,免得明天開了花,就沒有用了。
採完了花,布朗帶著姑娘們,一串的腳踏車,浩浩蕩蕩去了城裡。那車後座上,一律用兩根硬木扁擔,加固兩隻花簍的耳環,固定在載重架上。每隻花簍上安放通氣筒一隻,花簍上還罩著一層紗布。布朗帶著這一隊的人馬,不由感慨地說:“把花送到茶那裡去,就好像把女兒嫁出去一樣啊。”
眾女子又笑,說:“你才曉得啊。剛剛鬆開了心子的花,就是十七八歲的黃花閨女啊,嫁到茶那裡去了,吃虧啊!”
布朗不明白有什麼吃虧的,大家又笑,說:“你可是到這裡學制花茶的,你到廠裡去看看就明白了。茶可不是個好男人,一天裡要用三個花女人呢,用過了,就扔掉了,可憐啊,你去看看就曉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布朗帶著隊,還是一路花氣襲人,終於逼倒了那些打派仗封路口的造反派,總之,他們送花的路上還算平安,有幾次有人攔住他們,聽他們說花兒等不得,上去翻倒兩筐,見裡面沒有槍支彈藥手榴彈,也就放行了。如此這般,半個月時間布朗都在花地裡,與姑娘們打打鬧鬧,唱唱小調,胡編些最高指示,竟然沒有人來揭發他。
有時,小布朗送完花,就留在廠裡幫忙學做花茶。
布朗是個肯出力氣的小夥子,他先學攤放花層,藉此他還有機會每日見到那些他已經在心裡很放不下的採花姑娘。花兒一到,攤晾,堆積,翻動和篩花,忙得個不亦樂乎。然後再拿茶與花來搭配,拌放。這是個累活快活,必須在三五十分鐘裡完成。製成害花後他就可以喘一口氣。它們堆在用竹圍成的圓囤裡,布朗想,它們總算是被送進洞房了。想起那些花兒正在迅速地萎縮下去,而它們的茶男人卻精氣神越來越足,媽的!他就喜愛地拍拍那圓囤,你們的日子可真是比人還好過。
第二天又是累活兒,一夜洞房,花兒已經老得不行了,只得篩除。然後還得讓茶再娶上兩次新嫁娘,又是烘啊,又是提啊,最後花兒總是被吸乾了精華,扔到一邊,那茶卻越來越香,越來越漂亮。最後裝箱之前,還得像炒菜時撒味精似的,撒上那麼一些花幹。一杯花茶,浮現那麼一二朵潔白的茉莉,想想看,有多漂亮。布朗現在天天喝花茶了,不喝,他覺得對不起那些採花的姑娘們。
絕大多數的夜裡,小布朗就睡在花地旁的草棚裡,半夜露水打下來,小布朗睜開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草棚蓋子上露出的那長長方方的一塊小玻璃天窗,像是鑲上了星星的火車票。每當這時候,他就想起了遙遠的大茶樹,想起了他的近在颶尺的爸爸。羅力的勞改農場離這裡並不遠,可是他一直就沒有時間去看他。花汛未過,小布朗一天也不能離開這裡啊。
得放交給他的任務也沒法完成。這隻繡有為人民服務的軍包裡的宣傳品內容,小布朗從來就沒有拿出來看過,他只知道那是專門罵吳坤的。吳坤在省城,離這裡一大截路呢,小布朗簡單地想。軍包就壓在他枕頭底下,那些紙再不散發掉,就要被壓壞壓皺了。
下午摘花前,小布朗就把這些紙拿出來,悄悄塞在姑娘們的花簍裡,沒兩天就塞完了。這些紙採花姑娘們可不會去看,一路送到城裡的茶廠,就倒進了花堆,小布朗就在這時候留心地再把它們揀出來,放在那些辦公桌上,傳達室裡,大門口,有時也扔在人家過往的腳踏車兜裡。他覺得這件事情太簡單了,這算一個什麼事情啊,還值得他們幾個為之熱淚盈眶。
他漸漸地習慣了這種與花與茶相伴的日子。這些從土地和山林裡生長出來的東西,與他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