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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看,窯窯最小,得先安排他。是不是?布朗,你是聽話的好孩子,你讓大舅喘過一口氣來好嗎?“
嘉和是想教誨外甥的,但他的聲音已經那麼悽婉,幾乎接近於哀求,那是心力接近交瘁時的一種自然反應,是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不需要任何隱瞞時的自然流露。大舅那隻斷了小手指的傳奇的左手,搭在布朗的肩上,微微地抖動,布朗驚呆了。回杭州這些年,大舅在他心目中,德高望重,舉重若輕。他今天這樣說話了,我小布朗還是一個人嗎?他雙手舉起大舅的這隻手掌,劈面就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那聲音響得窯窯一個膽顫抱住爺爺的大腿。然後,布朗二話不說,跳上車就發動了汽車,一聲不吭地開足馬力,向東天目駛去。布朗將他們平安送至目的地,才獨自回城。
現在,在一場驚嚇之後,孔廟的黃昏終於降臨了。
這是一個美麗的黃昏,斜陽西照,把廟堂翹簷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如今的孔廟當然不再被叫做孔廟,也斷然不再有抗戰前漢奸未拆之時那麼壯觀,但依舊還保留著夫子的氣息。隊長獨自走過那圓柱排起的長廊,那大石板一塊塊地依舊鋪在地上,沒有被後來的大眾化的水泥取代。院子裡有松有柏,有被填埋的月池,現在很安靜,白天卻亂作一團。一個小反革命不見了,這件事情直到快吃午飯的時候,才被值勤的班長髮現。問題很快查清,廁所旁邊有個通往外面的大客溝洞,沒有蓋蓋子。只有一種解釋,孩子上廁所,不小心掉了下去。隊長親自帶著人下去撈,什麼也沒撈上來。大家烯噓的啼噓,檢討的檢討,孩子們重新被關進了二道門內,大氣不敢再喘。隊長到局裡緊急彙報,又來了幾個人,看了看周圍環境,說:“早就說要搬,怎麼就磨蹭到現在?”
隊長心裡沉重,他不知道這件事情會對他有什麼影響,軍職的升遷可不是鬧著玩的。遙遠的北方山中那燭光下的妻兒老小的面容,淒涼地浮現在眼前,他原本可是打算堅持到十五年之後讓妻子隨軍的啊。這麼想著時,他聽見刷衣服的聲音。他抬起頭來,那個讓他剎那間心猿意馬的女人正在埋頭刷洗衣服。他踱到她身邊,看了一會兒,摸了摸那塊大石板,說:“這裡還有不少這樣的大石頭。牆角里、大殿後面都有,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搬到這裡來的。“
“有八百多年了吧,“寄草說,“你看這塊石頭,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皇帝寫的。“
真的?隊長表示懷疑,這女人點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和這個孔廟是什麼關係?我義父就是死在這裡的,就是撞死在這裡的石板塊上的,也許,就是撞死在這塊石頭上的。你聽說過我義父嗎?
隊長驚異地問:你義父就是那個姓趙的,趙寄客就是你父親?我們剛進來時就作為革命故事教育戰士呢,是你的義父?那你是誰?你和那個杭嘉和是什麼關係?你是他的妹妹?啊,我明白了你是誰。我現在全部明白了。
他們倆就在暮色中沉默了一會。片刻,寄草說:“喝杯茶吧。”
她又為他衝了一杯香香的濃茶。他捧過來,惱了一口,說:“喝你們杭家人的茶,不簡單啊。”
寄草一邊繼續洗衣服一邊說:“喝了也就喝了。”
隊長往不遠處那個沒蓋上的管溝洞看一看,說:“可惜那孩子死了。”
“死了,對你來說,總比這孩子逃出去要好,是不是?”寄草繼續洗著衣服,像是拉家常一樣地說。
隊長怔了一下,他再一次掂出了這杯茶的分量。默默地再喝了一口,說:“明天我們就撤離這裡了。”
“懊,“寄草吃驚地抬起了頭,“那麼快?”
“早就這麼議著,這些孩子雖然都還小,但都是有現反記錄的,關在這個大院裡犯人不像犯人,勞改不像勞改,怎麼辦?明天就搬到正式的勞改農場去了。”
寄草看了看國門用B裡面還有一群孩子,她突然一扔刷子,說:·'可憐!”
隊長搖搖頭:“這孩子死了,死得真是時候。哎,我走了,喝你們杭家人的茶,可真不簡單。“他又強調了一句。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了,走進了那扇小國門。寄草明白他跟她進行了一番什麼樣的對話。
夜色降臨到了從前的孔廟之上,黑暗重新籠罩了這塊土地,寄草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茶人三部曲》
第三部:築草為城
第二十二章
夏天的某個中午,小布朗到趙爭爭處退車鑰匙。趙爭爭正在午睡,趴在桌上,嘴裡還流著口水。杭州的夏天熱,一點也不亞於雲南。小布朗呆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