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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你姑夫點了名要你去的緣故吧。再退一步說,哪怕這密植法是不成功的——”
“——你放心,我總會把它弄到了成功為止。我也想著搞點科研呢,多少日子荒廢掉了。“杭漢聽了這兩位老人的發話,心裡有了底,便表態說。
杭漢對茶樹的栽培,多年來已經積累了許多經驗,但出國好幾年了,關在學習班上,他主要的任務就是懲罰性的挖土,有時害蟲多了,也讓他過問,但密植這一塊,這些年國內的科研現狀他了解得不多。嘉和對製茶評茶銷售茶這一塊,可謂瞭如指掌,但說到栽培,他到底還不是個行家。伯侄倆吃了夜飯,就通宵翻書查資料。這些資料,本來杭漢都有,這場運動,七抄八抄,都不知散落何處了,於這一行的杭漢弄不到,反而是學史學的得茶這些年來積累了許多,他是作為茶文化書籍版本蒐集的,放在花木深房裡。破四舊抄家時他也沒有處理掉,塞在床底下,這會兒就派上大用場了。
杭漢面臨的,是茶葉栽培史上一個重大的課題。
茶,從野生到栽培,從單株稀植到多株密植,從叢栽密植到條栽密植,由單條到多條,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布朗生活過的雲南原始大森林裡,有著原始的野生大茶樹,有著過渡期的大茶樹,布朗的義父小邦威就生活在那些過渡性的大茶樹下。還有一些人工栽培的古代大茶樹,時間也有千年了。
嘉和一邊敲著自己的太陽穴說:“老了,記性到底不好了。記得我小時候讀茶書,《華陽國志》裡是記載過茶的,說周武王的那個時候,就把茶當作貢品,說是'丹漆茶蜜…·皆納貢之',是不是這個意思?”
“你還說你記性不好,一個字都不差的。我們說到茶樹栽培有史可稽,就是從周武王開始的。不過這種東西,跟他們講也是沒有用的,他們只管現在的密植成不成功,還會管你三千多年前的事情?”
“這也難說。秦始皇焚書坑儒,做得總算絕,結果把他自己絕掉了。三皇五帝,照樣絕不掉。為啥,總有人要聽這些事情,要用這些事情。比如西漢吳理真,在蒙山頂上種茶,'仙茶六棵,不生不滅,服之四兩,即地成仙'。現在是說不得的,說了就是四舊,封建迷信。不過總有一天人家會曉得,會感謝這個吳理真。為什麼?因為他就是史書上記下來的第一個種茶人。沒有他們這些種茶的,我們能夠喝到今天的茶嗎?多少簡單的道理,只不過現在不能說罷了。”
杭漢驚訝地抬起眼睛,說:“沒想到這些東西您都還記著,我們小時候你都教我們過的。”
嘉和連連搖手,“哪裡哪裡,我就曉得到這裡為止了,比如《茶經》裡說的'法如種瓜,三歲可採',我就知道得不實。本想查查賈思鵬的《齊民要術》,事情一多,也就過去了。現在再要找,怕是早封了燒了。賈思肥該是魏人,封建主義吧。”
杭漢這才露出點笑意,說:“還好你點了一個我知道的題。《齊民要術》上說了,當時的種瓜,是在墾好的土地上挖坑深廣各尺許,施基肥播籽四粒,這就算是穴播叢植法了。唐代人就是這樣種茶的。到了宋代,《北苑別錄》記載到種植密度,說是'凡種相離二尺一叢',用的是因種法。我算了算,大概是一千五百多叢一畝吧。到了元明時期,開始用穴種和案播,每穴播茶籽十到數十粒。到清代就更進步了,出現了用苗圃育苗然後移栽的。你看這段史料倒蠻有意思,沒想到得茶還會蒐集這個。”
嘉和坐下來,看著杭漢,手就搭在他的肩上,他能說什麼呢?什麼也說不出來啊。杭漢嘴角抽搐著,還在笑呢,中年男人的眼淚滲了出來,說:“伯父,只有你曉得我為什麼心都撲在茶上。茶養人,茶也救人吧,茶不是救了姑夫嗎?”
嘉和多麼想告訴他孩子們又逢劫難的事情啊,可是叫他怎麼說呢,他又怎麼能夠說呢?只有門在心裡啊他老淚縱橫的樣子,讓杭漢看了萬箭穿心。也許是不忍看下去又無法說出口,他竟然像一個孩子一樣摟住了嘉和的脖子。靜悄悄的花木深房,黃昏中頹敗蕭瑟,現在,身邊沒有女人和孩子們,兩個傷心之極的男人,終於可以相擁而泣了。
和長輩們完全不一樣,得茶和得放連一滴眼淚也沒有。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他們每人手裡捏著個手電筒,在西郊杭家祖墳的茶蓬間半蹲半伏,滿頭大汗地尋找著黃蕉風的埋骨之處。去年今日,也是深更半夜,杭家人匆匆做賊一般地把蕉風的骨灰葬在此處,當時種下一株茶苗,留作記號。無奈此一年家事國事俱遭離亂,老人尚能識得舊地,年輕人卻反而找不到地方了。今日中秋,本該月圓,卻是個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