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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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苟且糜費之風,我豈不知,但褒揚介甫生平之功業,將與‘革故鼎新’之舉相悻,勢必引起朝廷混亂,為章惇之輩的反撲提供機緣,自毀其所圖啊!子瞻教我,何以解憂?”
蘇軾默然沉思著:權力之於人,枷鎖耳!人一走上權力的高位,一坐上權力的魔椅,也就失去了人的自由,無論狂狷不羈的介甫,還是循規蹈矩的君實,莫能倖免。這就是權力的奧秘所在啊,它既可使執權者舒展雄心,又可使執權者良知煎熬。若其執權者良知混絕,隨心所欲而毫無疚歉之累,那便是萬惡不赦的暴君酷吏了。他不想再說什麼,徒增添司馬君實心中的悲哀,便拿出一份文稿交於司馬光:
“今夜入更時分,皇上召軾入宮,示以介甫病逝江寧之哀。上甚憐介甫冷清歸去,有追贈太傅之意,命軾草制敕文。軾亦知褒貶介甫與現時朝政情狀之微妙,舉筆惶惶,不敢自信,特請君實詳審而示之。”
司馬光急忙接過“文稿”,因目視近昏,移近蠟燭,艱難仔細閱覽:
敕。朕式觀古初,灼見天意,將有非常之大事,必生希世之異人。使其名高一時,學貫千載。智足以達其道,辯足以行其言。瑰瑋之文,足以藻飾萬物;卓絕之行,足以風動四方。用能於期歲之間,摩然變天下之俗。
具官王安石,少學孔、孟,晚師瞿聃。罔羅六藝之遺文,斷以己意;糠秕百家之陳跡,作新斯人。屬熙寧之有為,冠群臣而首用。信任之篤,古今所無。方需功業之成,遽起山林之興,浮雲何有,脫屣如遺。屢爭席於漁樵,不亂群於麋鹿。進退之美,雍容可觀。朕方臨御之初,哀疚罔極。乃眷三朝之老,邈在大江之南。究觀規模,想見風采。豈謂告終之間,在於諒闊之中。胡不百年,為之一涕。於戲。死生用舍之際,孰能違天;贈膊哀榮之文,豈不在我。寵以師臣之位,蔚為儒者之光。庶幾有知,服我休命。可。
這篇敕文,基本上展現了王安石不尋常的一生,充分肯定了王安石的心志、才智、學識、性格和在熙寧年間叱吒風雲的歷史地位。時值王安石正道聲討誅伐之際,此文能夠出於蘇軾筆下,亦屬膽大包天、難能可貴。司馬光覽畢,感激欣慰之情,溢於言表,拱手向蘇軾作謝:
“子瞻之筆,活現介甫之銳進、坦蕩、賦性、道德和為人,亦顯彰介甫學識文章瑰瑋藻世之偉跡,定論公允,足慰介甫地下之靈,足達皇上寵信之恩,亦足以震煞朝廷落井下石者浮薄之風。光心懷疚歉而衷心稱善,亦解光心頭之鬱憂了。”
蘇軾心方寬釋,談及心中之所慮:
“介甫之政見和‘變法’之失誤為害,軟輟筆再三,思之再三,避而未談,非偏護介甫之罪咎,乃思維淺薄,筆力弱鈍,怕不得要領,失之大謬耳。望君實示而啟之。”
司馬光默默點頭,思之片刻,誠摯中肯地說:
“介甫所持政見,與你我雖大趨一致,由於操術之別,終致千里之歧。然‘政見之論’和‘朝政之施’,畢竟是兩回事,‘施政’失誤,不一定是‘政見’全錯;‘施政’關乎國計民生,時不我待,‘政見’當容辯識,不宜匆忙斷論。‘革故鼎新’之舉,我斷然罷廢‘新法’,而對介甫的《三經新義》、《字說》等著作不作禁絕,蓋出於此慮。關於介甫所持‘政見’之評說,留給後人去作吧!你不是有過兩句詩嗎?‘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你我都是‘此山中’人啊!這篇‘敕文’中有此‘罔羅六藝之遺文,斷以己意;糠批百家之陳跡,作新斯人’、‘方需功業之成,遽起山林之興’幾句就可以了。唉!介甫之最大失誤,也許就在於把‘政見之論’和‘朝政之施’混為一談了。我們現時呢?也許正在重複著介甫這個失誤啊。”
蘇軾看到司馬光哀痛至深而癯瘁之狀有加,怕話多時久,影響老友歇息,便拱手告別:
“君實所語,蘇軾受教矣!公當以諸葛孔明食少事煩為戒,千萬別再排老命了。”
司馬光苦笑點頭:
“死生,命也。我雖兩腳疾廢,目視近昏,還有一顆心啊!介甫走了,感謝你為介甫一生寫了一篇好‘敕文’。來,我倆喝了這杯酒,為介甫的英靈送行!”
蘇軾不禁目溼鼻酸:君實今夜的心境神情,何似一年半前在江寧半山園深夜話別的介甫啊!
“人何以堪”,蘇軾與司馬光噙淚舉起酒杯
篇二十
汴京·司馬光府邸·政事堂
司馬光生命智慧之光即將消失前的一閃·斯人在茫然的希冀中匆匆離去·天薄大宋啊
司馬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