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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猛地睜開眼睛,高聲喊道:
“是他!司馬君實。‘人物競紛華,驪駒逐鈿車。此時松與柏,不及道旁花。’此詩簡明老道,辛辣高潔,非司馬君實無人能出!司馬君實,師中之友,友中之師啊!”
眾人驚喜。任媽合掌祈願:
“司馬光說話了,皇上也許能聽的”
“秦嶺玉”又一聲淒厲的長嘯刺進門窗,久久不落,似乎在呼喚蘇轍,已當貶途啟程
篇十一
司馬光府邸書局
《離騷》的真諦是什麼·司馬光跳了出來,要把另一種聲音喊給皇帝·王安石深夜來訪·
司馬光踏著初冬清晨的寒霜,焦躁不安地徘徊在書局前精巧玲瓏的花園裡。他有滿肚子的話要向皇上稟奏,但一直猶豫不決。
花園內桃樹、杏樹的葉子已經落盡,藤蔓已經枯萎,菊花敗垂在枝頭,唯有假山上那棵短松仍然鬱鬱蔥蔥地挺立著。
兩個月前,參加“御駕賞菊”回來的那個晚上,他叫兒子司馬康送給蘇轍一束菊花,一罈菊花酒和四句送別詩。這是他近時期中因激憤難捺唯一的一次感情流露。當然也是他心底對子由被貶離京不滿的發洩,是對“御駕賞菊”奢侈靡費憤慨的吶喊。子由當年曾借試卷“對語切直”地抨擊宮中“優笑無度”,幾被黜名,而仁宗皇帝尚能容而優之。可今天呢?再沒有第二個子由敢於逆鱗淨諫了。他那是在用詩、酒、菊花呼喚第二個蘇子由啊!
不過,在兒子司馬康從蘇府回來之前,他就有些後悔了。花束和酒,友誼之贈,問心無愧,那四句詩卻屬牢騷之作,是有愧於臣道的。唉,奢侈之風由來已久,皇上何嘗不知?介甫何嘗不曉?但在登上皇位、相位之後,就依時尚而忘卻,以至甚於以往,且美以“需要”之名。可見是積重難返。自己捶胸頓足又有什麼用處?再說,自己不贊成的事情,就可以揹著皇帝藉著詩文說怪話嗎?看來,一個人要時刻不移地遵守臣道,也屬不易啊!他決意不再孟浪行事了。
但是,這兩個月來,隨著“均輸法”、“青苗法”的推行,隨著京外各種訊息的傳入,一股翻騰不羈的思潮澎湃起來,衝擊著他心底自束自抑的閘門。沉默呢?諫奏呢?沉默是屬守臣道,還是諫奏是屬守臣道?痛苦的而強烈的責任心日夜不息地受著煎熬。
清晨的北風十分硬冷,司馬光稀疏的鬍鬚和長長的眉毛上已因呼吸凝了一層白色,曲折幽徑上的薄霜也已被他的腳步踏得紛亂。他仍在徘徊,仍在苦苦思索著攸關家室性命和個人晚節的進退取捨。
“歷史上英明的帝王都有兩隻耳朵啊。一隻耳朵聽順耳之言,以確立其自信;一隻耳朵聽逆耳之語,以匡正其缺失。在兩種聲音的雜錯之中,放舟行船以達朝政清明。唐太宗、宋太祖就是這樣的明君啊!
“歷史上更為英明的帝王,除有兩隻耳朵外,還有兩隻有力的手。一隻手指揮親信臣子,按照自己的韜略劈荊斬棘;一隻手借重反對者的力量,保持頭腦的清醒。化抗力為合力,以建立轟轟烈烈的業績。秦皇漢武就是這樣的霸主啊!
“可如今呢?朝廷只有一種聲音了,單調、重複,聲高而空洞,除了‘變法易俗’,就是‘英明天縱’。王安石實際已居宰輔之位,呂惠卿成了崇政殿說書,曾布進了翰林學士院,連乍進京都的謝景溫也進了御史臺。皇上年輕而耳軟,能經得起這不絕於耳的頌歌而不迷亂嗎?西漢平帝不就是在一片頌揚聲中被王莽毒死而失掉江山的嗎?
“被逐出京都的御史、諫官有幾個是擾亂朝政的‘四凶’?知諫院、御史中丞呂誨,激烈偏頗,言過其實,彈劾介甫的‘十項罪名’,似是而非,而且誅語如刀,是過份了,貶以罪責,尚可理喻。御史、諫官劉琦、錢(豈頁)等人,雖哄而起之,其風不可長,但所諫朝政之弊,皆論之有據,即或淪於‘求全責備’,亦不足以逐出京都。更為甚者,範純仁何罪?蘇子由何罪?範純仁所諫,語不及‘變法’,言不及執政,僅以知諫院之職,對如此大量地貶逐御史、諫官不示苟同,也被逐出。這個四十二歲、一代名相范仲淹的兒子,真的如其父所語,‘先天下之憂而憂’了。若不是皇上感念范仲淹之功,也許要一直貶到嶺南海島。蘇子由,‘制置三司條例司’中人,在那圈子裡,如果不是因為意見相左而遭嫌,便是因為那篇離奇的《辨姦論》而獲罪了。前者是操權者心胸狹窄的荒唐,後者則是弄權者疑神疑鬼的荒誕。‘水清無魚’,難道朝廷真的要成為一副嘴臉、一個腔調、一種聲音、一同思想的仙境?可普天之下能歸於這樣一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