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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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勇斷、權逾秦皇、威逾漢武的一代帝王,卻擔心宰執竊權、朋黨暗生、尾大不掉、皇權旁落。她心中的憂鬱太多太重了,又得不到痛快的排遣,積淤、凝結,她日益走向衰老。在這“十月不雨”、“上天示警”、“流民湧入京都”的強烈刺激下,一陣陣急火攻心,她終於病倒了。
臥病的三天中,她思索著六年來朝廷紛爭不休的緣故,思索著天災人禍交織的艱難局面,思索著未來把握不定的前景,思索著近臣們不斷帶入後宮的不安訊息,思索著“變法”者內部已顯端倪的傾軋,思索著“群臣唯介甫之言為是”的怪誕,思索著孫子年紀日長、權威日微的異狀。“朝政堪憂”,“現狀堪憂”,“未來堪憂”的結語在她的心裡徹夜地轟鳴。疏忽不得,大意不得,等待不得啊!她開始思索著開口的辦法和時機。
這個時機終於在這個晚上來臨了。這裡不是延和殿、福寧殿,可以不受朝制的約束。這裡沒有中樞重臣、二府、三司、諫院、御史臺官吏,說話不必慮其深淺。此刻所言,乃病榻寄語,而且有皇太后、皇后、賢惠公主、岐王顥、嘉王(君頁)在場,骨肉之情,親而無疏,更易為趙頊聽取。””即使趙頊不聽不從,當著皇室主要成員之面,她也算盡到了心,也就無愧於趙氏的列祖列宗了。
歇息片刻,氣喘稍見平息,強打精神的太皇太后便自嘲自解地開始說話:
“是老了,不中用了。這場病鬧了三四天,自個兒也感到精神不濟了。可有一首詩總在我的頭腦裡迴旋,真是一首叫人難以忘卻的好詩啊”
趙頊為寬慰老祖母,應景地請求:
“懇乞老祖宗吟詩賜教,孫兒謝恩了。”
皇太后、賢惠公主、岐王顥、嘉王君頁也同聲附和。太皇太后笑著說:
“三年前官家射弓,那夜皇后在這慶壽宮裡歌唱王昌齡的《從軍行》祝賀,聲情並茂,繞於彩梁,我心裡高興啊。可惜,現時病恙纏身,不能再為皇后撫弦伴奏了。”說罷,沉吟片刻,吟出一首詩來:
今年粳稻熟苦遲,
庶見霜風來幾時。
風霜來時雨如瀉,
把頭出菌鐮生衣。
眼枯淚盡雨不盡,
忍見黃穗臥青泥;
茅苫一月隴上宿,
天晴獲稻隨車歸。
汗流肩赬載入市,
價賤乞與如糠粞。
賣牛納稅拆屋炊,
慮淺不及明年飢。
官今要錢不要米,
西北萬里招羌兒。
龔黃滿朝人更苦,
不如卻作河伯婦。
太皇太后吟罷,寢室內默無聲息。
這是駙馬王詵鏤版印刷的《錢塘集》中的一首詩,皇太后讀過,皇帝趙頊讀過,岐王顥、嘉王(君頁)讀過,賢惠公主讀過多遍,而且已熟記於心。此時此地太皇太后突然帶病吟出,其意何為啊?
一種熾灼的焦慮隨著詩吟飛落在賢惠公主的心頭,她突然意識到,在天災人禍導致的這場風暴中,駙馬王詵重幹友情的善舉,卻把蘇軾送進了風暴的旋渦,也把自身與蘇軾捆綁在一起了。子瞻有難,駙馬難逃;駙馬有災,子瞻將罪上加罪。慈愛的老祖母啊,你為什麼偏偏要吟出蘇子瞻這首詩作呢?
趙頊驀然驚覺:老祖母啊,你此刻吟著蘇軾的這首哀民之作,是要藉機召喚蘇子瞻返回京都呢,還是要借用蘇子瞻這塊稜角鋒利的磚頭打向什麼人呢?城府深沉的老祖宗啊
皇太后則領悟了今夜將要發生的一切。皇太后今年四十二歲,有超人的才智,也有超人的敏感,因為她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從小就生活在宮中。嫁給穎王趙曙之後,在趙曙走上皇位曲折坎坷的道路上,她伴著丈夫經受了焦心煎肺、驚魂落魄地折磨。在居於皇后之位的短短四年中,由於英宗皇帝病魔纏身,她更是日日夜夜地提心吊膽。兒子趙頊繼了皇位,她當了皇太后,希圖能以傳統的“母以子貴”的優勢,輔佐兒子鞏固已得的江山,可王安石的“變法”和“變法”帶來的狂風暴雨、青雷紫電,使她處於更為驚恐的不安之中。她對宮廷裡的紛爭看得太深太透了,她知道,年輕皇帝的任何一次閃失,都會失落權柄,遺恨千秋。她早就厭惡了“變法”,早就厭惡了剛愎自用、自視不凡的王安石,只是由於頭上還有一位思重如山的姨媽——德高望重、城府深沉的太皇太后時刻關注著朝廷中的一切,她才隱忍不發地沉默著。現時,朝政混亂如此,宰執能避其咎嗎?太皇太后要藉著蘇軾的詩作說話了。只要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