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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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趕到,書肆門前,竟留有十餘具被活活踩死的老人和孩子的屍體。
“我做了一件蠢事啊!施捨為了救命,誰知五千銅錢卻殺害了他們”駙馬王詵呆呆地站在“五嶽書肆”門前。
從三月二十日起,皇城司開始在全城驅趕流民出京。
禁軍馬隊,揮動皮鞭到處追逐著飢餓的流民。奈何禁軍有數,且不都是鐵石心腸;流民萬千,個個都是餓不怕死;京城方圓四十餘里,街巷千百,道路縱橫,大有迴旋之地,於是,流民竄於京都,神出鬼沒。禁軍追蹤尋跡,疲於奔命。逃躲追逐之間,馬蹄聲、斥叱聲、鞭打聲,呼天搶地的哀嚎聲,有氣無力的咒罵聲,悲不忍聞的慘叫聲,不分晝夜地起伏在京城。
三月二十四日午時,烈日如火,熱風如炙。一群老幼相扶、腿腳打飄的流民二十多人,艱難地流動到皇城左側的安上門附近。終於筋疲力盡,一位老者腳步一亂,身體踉蹌地跌倒於地,隨著一聲微弱地呻吟,不見動靜了。流民們木呆地注視著老人,頹然癱坐在地上,無言,無淚。就在這時,一隊禁軍士卒追逐而來,四面圍上,驅趕著、叫罵著,揮起皮鞭向流民抽去。皮鞭如蛇如刀,衣片飛卷,血花四濺,一扇扇流血的脊背,一隻只流血的手臂,一張張流血的面龐,依然無言、無淚,甚至無知、無黨、無火。
突然,一串激憤而威嚴的怒喝聲從安上門前傳來:
“住手!畜生,你們還有人性嗎”
士卒一愣,停鞭轉頭望去,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官吏,身高約六尺,眉清目秀,舉止瀟灑,頭戴黑色雙翅朝冠,身著黑色博帶朝服,從安上門前提袍急步而來。這位年輕官吏神情激憤,舉手指點禁軍,高聲訓斥:
“你們也有父母兄弟,你們也有姐妹姑嫂,你們也是父母生養的,如何下得這般毒手!”
士卒們被年輕官吏一下鎮住了,手提皮鞭,疑惑地看著他們的頭目。
禁軍頭目何嘗不為年輕官吏真摯的話語所打動,但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他注目打量著眼前這位身分不明的官吏,厲聲詢問:
“你是誰?”
年輕官吏拱手回答:
“監安上門小吏鄭俠。”
禁軍頭目驚詫了:
“大人莫非是王安石相爺門下能詩善畫的鄭介夫鄭參軍?”
鄭俠點頭,彎腰致意:
“請軍爺高抬貴手,莫再為難、逼迫這些餓以待斃的父老孩提”
王安石的門樓和名頭髮生了效用,禁軍頭目拱手施禮,帶著他計程車卒離開了。
遍身血漬的流民們似乎在奈何橋頭遇到了菩薩,死裡逃生又回到陽間,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倒在鄭俠面前,痛哭失聲,連聲哀求:
“大人活我,大人活我啊”
鄭俠急忙彎腰攙扶,流民們跪伏不起,乞求聲更哀。鄭俠的心突然間收縮得發抖了:多麼善良的百姓!拖著鞭傷跪拜,只為自己說了一句人話啊!“大人活我!”一個看門小吏,能活天下捱餓的百姓嗎?連眼前這些流民的一餐飽飯也供不起啊!他淚水滂沱,氣噎嗓間,無言以對,突然悟通了做一個好人難,做一個好官難,做一個違心的好官更難!新近從《錢塘集》中讀得的兩句詩從他的口中自語吟出:
平生所慚今不恥
坐對疲民更鞭箠。
流民們雖然聽不懂他說些什麼,更不知這兩句詩是他從王詵鏤版的《錢塘集》中記取的,但從他那滂沱而下的淚水中、氣噎嗓間的神態中、吟詩自責的歉疚中,明白了這位恩人的難處。有心無力,不可強求其難啊!他們戛然地停止了乞求,只是不停地默默叩頭感謝。
鄭俠不忍再看。他急忙低下頭,伸手從衣囊中摸出一把散碎銀兩和銅錢,遞在面前的一位老婦手裡:
“老媽媽,給孩子們買點吃食充飢吧。”說完,他轉身向著皇宮跪倒,叩頭觸地,聲淚俱下,昂首高呼:
“皇上,天高聽卑,你看看這無雲無雨的天空,你看看這青苗衰敗的田野,你聽聽這響徹京都的哭聲,快救救大宋嗷嗷待哺的黎民百姓吧!”
流民們“哇”的一聲,又放聲痛哭。
當天晚上,這位守門官吏鄭俠回到他的住宅,把自己關在一間狹小的畫室裡,在一盞燭光下,面對著桌案上擺好的畫絹、畫筆發呆。他眼前閃現著流民們老幼相扶、伸手乞討的悲慘情景,心頭閃現著禁軍士卒揮鞭驅趕的暴虐兇相,腦中閃現著流民們橫臥的屍體和飛賤的血花,耳邊轟響著流民們不歇落的痛哭。他閉上眼睛,企圖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