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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角落裡,讓她們姊妹談話。
“大姐,”碧初說,“我們沒什麼事。不過我這些時身子虛弱些。今天是爹救了我們一家。若不是到郊外去給營上祭,我們就埋在城牆底下了。”
“聽亮祖說,今天投彈地點在東南郊,炸燬民房百餘間,死傷上百人,是最嚴重的一次轟炸了。今天我們沒有走,想著不會來炸,還真來了。當時慧書在家。飛機來時,荷珠不停地念咒。”素初只是敘述,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兩人對碧初的健康情況討論了一番。素初說:“我們明天一早到安寧附近的宅子裡去,也就是我和荷珠。別人有差事的有差事,上學的上學。”
碧初暗想,不知帶不帶那些毒蟲。
素初又說:“三妹一家就到龍頭村住吧。雖是鄉下房子,還寬敞。”“大姐,我正要和你說,託你們和房主商量。弗之的意思,把那房子借給文科研究所,他們正需要房子。你們同意嗎?”素初沉吟道:“那你們住哪裡?”“在龍頭村找民房,離文科研究所近,也方便。”素初從來不對任何事作評估,見碧初這樣說,便道:“想來房主也不會不同意,反正房子閒著沒有用。”她說著拿出一個繡花小包袱,“三妹家遇見這樣的事,總得添置什麼——”碧初不等說完,坐起身伸手按住包袱,說:“弗之的脾氣大姐是知道的。我們決不能收。”素初見她態度堅決,嘆息一聲,不再勉強。
“倒是要託大姐辦件事。”碧初從床裡邊拿出一個寬腰帶,裡面是從北平帶出的全部細軟,摸出一對金鐲子,遞給素初一隻:“我人地兩生,你替我賣了吧。可以貼補家用。”素初無語,接過了放進小包袱,起身告辭。
月光如水,撫慰著這剛經過轟炸的高原城市。人們睡了。碧初斜倚枕上,累極了,卻不能入睡。她望望窗外的月色,又看看弗之伏案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孟樾的那一盞燈還在亮著,繼續亮著。
炸不倒的臘梅林
好一片月色!照得臘梅林亮堂堂的。瀰漫在空中的焦土味和腥味已經不大覺得了,清爽的臘梅樹的氣味隨著月光飄散在這裡。似乎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望北方,我的這扇窗是朝北的。遠處天空有一絲極薄的雲。爹,你是不是從那上面向下望?你究竟遇到什麼事?怎麼不給女兒託一個夢?
可嘆人有記性,也可慶幸人有記性。若是沒有記憶,人只顧眼前,大概會快活些。就連今天的轟炸也已是過去了。可我們怎能忘記!我們從北平逃到雲南,走過國土的一半,還沒找到一個安身之所!今天若不是給爹上祭,怕早已葬身黃土隴中了。爹離開我們,只是一種方式,爹用死這一方式救了我們。我知道,這是爹要的,我不哭的,爹,有灰塵落到眼睛裡了。
大姐剛剛送來錢,想要賙濟我們,我沒有要。明天二姐也會送來的,我當然也不收。二姐不會奇怪的,倒是亮祖早就說過,三妹一家太矯情。“這幫教授讀進去的書比大炮還硬!”是麼?要是這幫讀書人自己能化為大炮就好了。可又沒有這樣的本事。
武漢已經失守,湘桂一帶戰爭也不容樂觀。真要一步步打回去驅逐敵寇,收復失地,談何容易!抗戰不是一年兩年完得了的,以後的日子還要艱難,我們必須靠自己。這是爹的教訓,也是中國人從古到今的祖訓。永遠要自強不息!其實世上無論大小事,大至治國興邦,小至修身齊家,歸根到底都得靠自己。我操持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每個家都有自己的原則,是不容更改的。
弗之辭去教務長的職務以後,時間充裕多了。他能專心著述,是我的願望。我自己沒有職業,對社會沒有貢獻,弗之應該多做,把我欠的給補上。他寫文章,一支筆上上下下飛快挪動,我看著都累得慌。我總說慢點好不好,何必趕得這樣緊!他說簡直來不及寫下自己的思想,得快點啊,不知道敵人給我們留多少時間。看秦校長和蕭先生的意思,遲早還要弗之分擔學校的事。學校培育千萬人才,是大事,他不會怕麻煩不管的。可人的精神有限。我不能分他絲毫精力。
到雲南日子不長,東西消耗很快,精力也用得快。我常覺得自己氣力不夠,身體是大不如前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援多久。也許有一天就隨爹你老人家去了。那就得靠大姐二姐來照顧三個孩子。——還有弗之誰來照顧?——孩子們沒有我,總還會過下去。他們終究要離開父母的。弗之沒有我,可怎麼活呢?——我是死不得的。
可是真太累了。
爹,你不要擔心。搬到鄉下去,不用跑警報,可能會好一些。能多有時間料理家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