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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孟先生商量?”“我們曾說過,他還說剪了好,免得梳頭太累,——等一下,我先把頭梳通了。”說著放下剪刀,又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著。
這頭髮還是母親幫著梳過的。那時梳的是辮子。母親當時有一套梳子,大小九個,背上鑲著螺鈿,極其精巧。只要在母親房中梳頭,絳、碧就要把每個梳子依次用一遍。那套木梳隨母親睡在棺中,已是三十年了。碧初長嘆一聲,放下梳子,示意動手。惠枌把那黑瀑布一樣的長髮分成四綹,攥住一綹,拿起剪刀,比劃了一下,說:“我要剪了?”“剪吧,別猶疑。”碧初微笑地閉上眼睛。
一會兒,四綹頭髮委蛇在地。惠枌把剛過耳朵的短髮細心地修理整齊,從鏡子裡看碧初顯得年輕了許多。“好看,好看!”惠枌高興地說。“倒像個新派人了。”碧初輕嘆,起身收拾剪下的頭髮,把它編成四根長辮,用一塊舊布包好,塞在箱底,兩人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相視而笑。
“我們往芒河走走。”惠枌說。碧初知她不願回家,同下樓來。見那一盆衣服,忽然想到,芒河水清亮無比,何不到河裡洗衣服。惠枌聽說,好像得了一大發明,高興地抱住碧初的肩。趙二嫂正要下地去,聽見商議,有些驚詫,說:“你們也下河!莫要跌下去!”一面拿出搗衣的棒槌,碧初甚是感謝,和惠枌兩人找了個籮筐,抬了衣服往芒河而去。
芒河約三四米寬,水面很高,近岸處不深,水清見底,游魚可數。堤岸遍植楊柳,有些大石塊深入水中,碧、扮二人找了一塊上下方便的石頭,蹲著洗衣。眼看著衣服經過在水中擺弄,愈來愈乾淨,心中也覺清爽。碧初擰乾幾件,又把幾件捶了一遍,感慨道:“大自然真是神奇,還安排一條小河,讓我們洗衣服。”惠枌應道:“也安排出日本人,趕我們來洗衣服!”
一會兒,兩人的腳都溼了。惠枌要脫鞋,碧初不肯,於是各行其是。惠枌赤腳站在石頭上,輪換著伸一隻腳到水裡,藍布旗袍的下襬沾了水,沉沉地墜著。碧初笑說:“好一幅洗衣圖。”惠枌接道:“對了,昨天在城裡聽蕭先生說,你們的親戚衛葑娶的是北平岳家的外孫女,她居然離開北平,往西北一帶去了。”惠枌這樣說,是用地理概念代替政治色彩。
碧初驚道:“我們很久沒有衛葑和雪妍的訊息了,怎麼也沒聽蕭先生說起。”
“你可以想見,蕭先生說什麼,其實含了姐姐的話。是姐姐先說起,在貴陽舉行音樂會後,在一個朋友家中見到衛葑夫婦。”
碧初放下棒槌,望著惠枌的臉,“不但有了訊息,還親眼看見了?”“可不是!他們在花溪的朋友家,也幫著做飯洗衣服,還種菜呢。”“沒有適應不了環境的人。不過雪妍是特別嬌養的,真難為她。”“姐姐也這樣說。我以為衛葑是孟先生一邊的親戚,沒有當成一件大事告訴你。”“他的親戚也是我的,是我們家的。這是件大訊息。”
她們把清好的衣服擰乾,放進籮筐。這時發生了另一件大事。在對面堤岸上走過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在說話,狀極親密。這位先生不是別人,正是錢明經。
早上的話還沒說完,碧初心想。希望他們不往這邊看,走過去了事,免生尷尬。可是石頭猛地搖了一下,惠枌站起身,一手扶住碧初,兩眼定定望住對岸。等那兩人走近了,她忽然叫道:“錢明經!你早上好!”
錢明經像給定身法定住了,一動不動。那女子忙向旁走開幾步,帶笑說:“我是來找錢太太的,我那裡到了幾隻玉鐲子,貨好,價錢真便宜,想求錢太太幫著問問,有哪位要。”
“找錯人了。”惠枌也帶笑道,“誰聽說現在學校裡的人還買首飾,少發國難財為好。”
似是給國難下注腳,遠處天空出現了二十餘架飛機,接著傳來轟隆的聲音。是繞著昆明在飛,幾個人都屏住氣,不知要扔多少炸彈。過了一會兒,飛機飛遠了,藍天還是那樣明淨。生活中的甜酸苦辣仍在繼續。
碧初說:“錢先生請便,我會招呼惠枌。”
錢明經平靜地說:“我送送客人就回來,她往落鹽坡去。”一面示意那女子,兩人向龍江走了。落鹽坡是江河分岔處的小村。那女子提著一個小箱,想是玉器。
惠枌撿起一塊石頭砸過去,石頭勉強落到岸邊草叢裡。自己冷笑道:“今天真開眼。”碧初勸她穿上鞋子,免得著涼,說衣服已漂好,該回家了。
“我再沒有家了。”
惠枌用手捂住臉,停了一會兒,站起身收拾。她們回去晾好衣服,碧初讓惠枌樓上坐,自在敞間安排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