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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了。碧初遂坐在敞間小凳上洗衣服。
房東一家陸續來到敞間。趙二嫂淘米做飯,當時多用煮而後蒸的方法,稱為撈飯。煮出的米湯很好喝,但也常被拿來餵豬或倒掉。專蒸飯用的飯甑,有一個尖尖的蓋,像頂草帽,小娃還要求摸一摸。趙二嫂煮著米,一面切辣椒。辣椒鮮紅,辣味像顏色一樣濃烈,她站在案板旁邊,毫無反應,碧初在屋角,一個接一個打噴嚏,而且淚流滿面。
“我看你家不像個能幹活的人。白生生的手臉,瘦掐掐的身子,經不起喲。上海人嘛。上海可有辣椒?”村裡人認為一切外鄉人都是上海人。
“習慣就好了。”碧初走到廊簷下站了一會,又坐下洗衣。
趙二嫂把煮好的米撈上飯甑,米香四溢,辣椒氣味漸淡。她蹲在洗衣盆邊望了一會兒,說:“我看你家莫如找個幫工,可合?管飯就好,工錢隨你家。”
弗之曾說過的,得找個人幫忙。碧初卻想自力更生,每月薪水入不敷出,多一項開支怎麼安排?不過自己身體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不可弄到油盡燈乾的地步。因隨口說:“若是住處近,一星期來幫幾天可好?”趙二嫂答說:“就是近嘛,就在街子頭上。不瞞你家說,這姑娘是我的外甥女。我姐姐過世了,後孃不容她,她時常住姑媽家,不想姑媽又過世。這姑娘有點不吉利。不過對外人無妨的。”
“姑娘在哪點?”碧初同情地說。
“趕馬幫去了。一個多月回來。”“女娃也趕馬幫?”“咋個不趕?女娃娃樣樣都做,只有趕馬靠男人為主,別的還樣樣比男人多做呢。”
門旁草堆上的四眼狗汪汪了兩聲,轉個身又躺下了。鄭惠枌站在院門中,笑盈盈地。
“我已從城裡走回來了,早不早?”惠枌輕快地走過來,手裡提著一個花布包。“我碰見孟先生了。他說你要記住吃藥,他忘記說這一句話。我一進村子,先上你這兒傳話。”
“你從城裡來?”“就是呢。家都沒回呢。你洗這麼多衣服!我幫你洗。”說著拿個小板凳坐下來。“不消得,不消得。”碧初用雲南話說,兩人都笑了。“已經打上肥皂了,泡一會兒,再來搓洗。上樓去坐。”遂用水瓢舀了約一杯水洗手。“你真節約,其實水又不缺。”“挑著麻煩。”她剛想說桶都掉到井裡了,想想縮住不說。
兩人樓上坐定。惠枌從布包裡拿出一盒水彩顏色、一盒油彩顏色、一排畫筆讓碧初看,說:“姐姐說,我只管照顧錢明經,太不像我們鄭家人。沒有合適的事做,在家裡也不能擱下畫筆。我先畫幾張給你當牆紙。”
“我這牆配麼?”碧初笑道,“倒是惠杬的事怎麼樣了?”
所說惠杬的事乃是指惠杬離婚的事。鄭惠杬結婚十年,商量離婚已九年半。她以柳夫人之名蜚聲樂壇,人們卻大都不知那柳先生在哪裡。現在比較明確,他在上海守著許多財產不肯出來。人分兩地,要辦什麼手續更難。
當下惠枌說:“她的事且擱著,反正已經這麼多年了。我也有些麻煩事呢。姊妹的命怎麼都有些像,你們三姊妹都嫁了好人,我們兩姊妹都要離婚。”碧初吃了一驚,道:“何至於呢。”“這事我從年初就在考慮,昨天才和姐姐說出來。”惠枌說著並不顯沮喪,反似是興高采烈。“我如果認真畫畫,可能活得會更好些。”她看見桌上碗裡有泡蘿蔔,拈起來吃。
碧初從小櫃裡取出一個大口瓶,裡面泡的蘿蔔紅紅白白,很是鮮豔。“剛和房東學的,昨天孩子們吃了一大瓶,還有這些。”“想想真有意思,泡蘿蔔也算好吃的東西了。”
惠枌嚼著蘿蔔說:“離婚麼,也不是現在就攤牌,還要再看看。他在外面有人已經一年了,聽說是跑滇西的玉石販子,在當地是個大戶,稱為什麼寨的,和近處大土司很要好。時常接濟錢明經,弄得我都不敢用那些東西,不知是哪兒來的。”碧初想到晨間的笑語聲,不知該不該說。若論和惠枌的交情,該告訴她,卻不慣發人隱私,而且疏不間親,最好由惠杬來說這些話。一面想著,吃過丸藥,坐在桌前梳頭。
碧初開啟發髻,一下一下梳著,小鏡子裡映出她消瘦的面龐,讓濃密的頭髮襯著,格外憔悴。“你的頭髮還是這麼好。”惠枌說。“掉了許多。這麼長,梳著、洗著都麻煩。”碧初隨口說,忽然愣了一下,對著鏡子問:“要不然,剪了好不好?”惠枌在旁也一愣,說:“多可惜,不過也實在是麻煩。”“真的,剪了還省得買頭油。”碧初對鏡顧盼片刻,下了決心,“你就幫我剪了吧!”站起身拿過一把大剪子遞給惠枌。惠枌先不敢接,說:“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