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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因為髮式改變,臉頰和脖子顯了出來,我第一次喜歡起自己的模樣,高興起來。但我不想讓大姐得意,臉上表情平淡。
“啷個樣嘛?喜歡不喜歡,吭一聲。”大姐這天也一反常態,我越不理她,她越要討我個好。
“黃皮瘦臉一張,再打扮也是個醜樣,一看就是受你欺負的。”我把鏡子還給她。
“好,好,麼妹,今天你生日,幾歲了?”
“62年生的,幾歲嘛?”
“十八歲,我的老天爺!我還以為你只有十五、六歲呢。麼妹,今天是你生日,大姐也不知道,知道就會給你帶個禮物。”
我鼻子裡哼了聲,心裡還是有些熱,禮物她是不會送的,能這麼說,就跟別人不一樣了。
“十八歲嘛,算一個大生日。這樣,你今天要我為你做啥子事,大姐都願意。”她說得真切,很誠懇。
“此話當真?”
“當真。我要騙人,可以騙的多著呢,還會騙自家麼妹?”
我想了想,說,“大姐,我要你陪我到江邊走走。”
她笑了:“你那麼一本正經,我還以為是啥子了不得的事呢。沒問題,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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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出了院子,下著石階,往江邊走。
我必須弄清,或至少明白一點點從小就盤繞在心頭眾多的謎團和陰影。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什麼,但都不肯告訴我,他們在有意組成一個巨大的陰謀,我就這麼被框定在沉默之中。也許人人都落在別人“不言”的囚籠裡,別人不說的正是我急切想知道的真相?不行,我決定把一切拋開,高考複習這種所謂的第一大事也擱在一旁,得問個明白,不然,我就活得太不清楚了——這麼十幾年!
我慶幸自己還未完全喪失看人的本能:我生日這天大姐回家,我就逮住了她,認準了她。她比我大十六歲,生在我前頭十六年,對我負有推卸不掉的責任。肯定有些事與她有關。是命運讓她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解答我的疑問。
大姐是唯一不與家裡其他妹妹弟弟抱團結夥的人。她和母親不停息的吵鬧,吵得最厲害時,眼裡充滿了怨恨,或許這是她在眾多兄妹中獨享寵愛,才會如此撤嬌。1969年毛主席將鬧遍天下革命的紅衛兵,解散到農村邊疆廣闊自由的天地去,而大姐早在1964年就響應號召下鄉,她是全國第一拔下農村的知識青年,比別人多受了好些年的苦。在農村呆了九年才到四川邊界一個小縣的煤礦當工人。
她在十八歲衛校快畢業的一刻,與一男生在校外散步。團支部書記批評了她,學校紀律不允許談戀愛。她說耍男朋友又怎麼樣?大吵之中,兩人同時動了手。她一人受到處罰,不讓她參加元旦表演節目。她氣得說跳就從二層樓高的地方跳下,腿骨折,進了醫院,被記過,因此“歷史有汙點”。她不願寫檢查,卻直接去找校長。校長不主持個理,她將學生證朝校長當頭丟去,退了學回家。
街道辦事處的幹部動員她說:“長江三峽美麗如神話,巫山河裡的魚象桶那麼粗,煤用手帕包都不會黑。那是個好地方呵!”她相信了,偷了家裡的戶口本,登出了城市戶口,她想與懲罰她的同學老師比比哪個最革命?
父親說他走船去過巫山,那裡的情況完全不是幹部們說的那麼一回事,苦得很,父親不准她去。要她去派出所把戶口重新上回去,她罵父親在造謠,是反革命。父親哭了。母親哭著去街道辦事處求情,被狠批了一頓,說你反對女兒去農村,就是破壞上山下鄉運動,你應該曉得擔當啥子罪名,走遍全國,也沒有人敢給她已經下掉的城市戶口上回去。母親被嚇壞了,眼睜睜看著她笑嘻嘻地走了。
同學笑她是傻瓜,母親罵她無法無天。
而我總懷疑大姐有什麼理由,急於離開這個家,她不想屬於這裡。
她見到我話特別多,話裡有話,真真假假,象逗我似的,從小如此。有時,她臉上表情豐富到誇張的地步。如果不這樣,當她在江邊洗衣服,濃密的黑髮盤上高高的額頭,看上去她還真漂亮,不止一人說過她的眉和嘴象年輕時的母親。她的臉相,還有高挑豐腴的身材,不同於家裡其她姐妹兄弟。重慶女人小巧玲瓏,秀麗,沾了重慶山水雨霧地氣,性格陰柔。我大姐性格卻象男子,剛烈而火爆,敢動嘴,也敢動手,甚至刀卡住第一個前夫的脖子,逼他簽字同意離婚。
她做什麼事不想,先做了再說,做糟了,不屑於收拾,讓別人去著急。她下鄉時,巫山縣城一算命八字先生說她命帶血腥氣,走盤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