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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心肝寶貝似的,而且她犯不著對我如此。我從小沒有玩過任何樂器,不管哪件樂器都不會,玩具,也只玩過一個母親手做的布娃娃。
“哦,我忘了,肯定早晨洗衣服給洗掉了。”
母親說,她好象在掩蓋什麼事。我想她是故意的,並且不讓我看大姐的信。大姐一定告訴母親一些事,母親生氣,當即就把信撕了。
“我不相信,”我說。
“你今天吃了火藥,老跟我頂嘴?”
“大姐已經回來了,今天早上有人看見的。”
“看見就看見的,她愛回哪回哪去,只要別邁進我這個門檻,我就謝天謝地了,”母親的臉垮下來,一聽說大姐回來,母親全沒了平日盼望的勁。
母親又開始罵大姐是個惹事禍害蟲,不爭氣,從不聽她的話。跳樓,退學,嫁人,哪一樣事大姐問過她?要不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六六,”母親看著我,“你小小年紀也不聽媽的。”
我說,“我哪點不聽你的?我已經不是一個小孩,起碼,我連選舉權被選舉權都有了。”這話絲毫沒能達到提示母親——今天是我生日,反而使她情緒更壞。
“喲,還知道選舉權?”母親用嘲笑的腔調說:“誰要我就給他,哪年選舉不是服從規定就一個格子劃圈?教訓我們:字都認不得,還要民主?”
我幾乎要叫起來:媽媽,今天是我生日,你怎麼會記不得?
潛意識中,我已經感覺到了這個生日不是一串數字中的一個,而是一溜兒不準逆轉的念珠中最特殊的一個,數過去,就會觸到許多不可知的禁忌。我本能地恐慌起來,想哀求母親抓緊我。這根維繫著我和命運之間的繩子,是個定時炸彈的導火線,在一點點閃出幽藍的火花,我感覺我已經準備跨出這一步,今天,就在這刻,我必須向母親點明。
我走到門檻邊,身體靠住木門。木門在半閉半閤中承受我身體的重量,悠慢地吱咯響。我索性把門關嚴,我內心怕得要命,費了好大勁才穩住自己。然後,直撞進題目中去:“你女兒即使被人劃了臉盤子、鏹水潑毀了容、強姦殺死了,你也不會哭第二聲。”
“啥子意思?”母親厲聲問。
“有個男的總跟著我。”
母親忽地一下站起,走過來,她用手摸我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有這種事?”她盯著我的眼睛。
我故意扭過臉去說:“我在撒謊,你就這樣想好了。”
“我就曉得你這個人。你不搞得我不舒服,就要搞得自己不舒服,”她嘴裡這麼說著,眼睛還是沒離開我身上,忽然她推開我,拉開門衝了出去。
大約十來分鐘,母親回來了,喘著氣,對坐在桌旁的我說:“我就曉得你在撒謊,啥子人也沒有嘛。”她喘定了氣,接著問:“這男的象啥樣子?有多久了?你啷個不早給媽說?”
看到母親是真著急了,我也害怕起來:“好久了不止一次。”
我說那跟蹤我的人既不是棒小青頭,也不是口水涎涎的騷老頭,是比這兩種人都還危險的一箇中年人。我沒正正面面看清過,要看清了,也不值得給你說了。我最後一句話,是有意氣母親的。
啪地一聲,母親把房間裡的電燈關了,火氣旺旺地吼道:“去,去,滾到閣樓上去。”
我一步跨出房間,把房門摔上。
我在堂屋站了一會兒,蹩著氣上了閣樓。
2
想著母親一個人坐在暗淡的樓下屋子裡,我拿著書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不知她心裡在翻騰些什麼。我伸過手去按單放機的鍵,它象一個小搓衣板,是四姐和德華幾個月省吃儉用買的最便宜貨。我們走路都異常小心,怕碰翻桌子摔壞了這個全家共享的寶物。
“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來,來,來,喝完了這杯再說吧,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這首半個世紀前在這座山城被唱得爛熟俗氣的歌,有三十年之久是絕對黃色的禁歌,直到這一二年才從革命歌曲的重圍中又冒了出來,帶著古怪的誘惑味,以前聽,多少能使心緒改變些,但這個下午一兩點鐘,卻讓我更加焦灼不安,在閣樓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長這麼大,我是頭一回如此牽掛著母親,於是我關掉音樂,下了樓。
母親不在屋子裡。奇怪,她上哪兒了呢?
父親正蹲在院外空壩上,滿手黑糊糊,捏打著煤渣餅團。
父親若不是特別需要,誰去主動打幫手,他會不高興。母親相反,她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