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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只有作者最瞭解作品寫成的甘苦,他不會因為某一位讀者的批評而隨意修改作品,但是他也應該知道自己對讀者負有什麼樣的責任。世界上有千萬部作品被人遺忘,讓人拋棄。可見作品既不屬於作者個人,它又屬於作者個人。這種關係可以透過“版權”來說明。作者的“版權”必須得到保障,但“版權”並不是私有財產。
幾十年來我一直在為自己作品的“版權”奮鬥,我的書櫥裡至今還有一大堆隨意拼湊、刪改的盜版圖書。作品的本來面目給歪曲了,我不能不心痛。一再提到“版權”,我不是想到稿費,我已經下定決心:在所有的舊作上面,不再收取稿費。我要把它們轉贈給新成立的中國現代文學館。作品既然不屬於作者個人,我也無權將“版權”視為私有財產給兒女親屬繼承。
在《隨想錄》中談文學館,這是第三次了。我願意把我最後的精力貢獻給中國現代文學館。它雖然成立不久,規模很小,但發展的前途非常廣闊。這是表現中國人民美好心靈的豐富礦藏,大量開發的日子就會到來的。一九五五年我讀過法國作家薩特的《對新中國的觀感》,裡面有類似這樣的話:中國人跟你談今天的工作,他心目中還有個明天,他好像看到了明天的情況。事隔二十八年,我很可能記錯薩特的話,現在行動不便,查原文也有困難。在這裡我只想說,我已經看到了文學館的明天。這明天,作者和讀者人人有份。我的心靈彷彿一滴水,在這汪洋的大海中找到了歸宿。有一天我會被讀者忘記,我的作品將和一切選本書、盜版書一起化為塵土。但是我們的文學事業一定要大發展,任何干擾都阻止不了繁花似錦局面的出現。
九月十五日
我終於找到了薩特的原文:“我們時常非常感動地看到:許多工程師、工人、農民像未卜先知的人那樣很自然地對我們描繪一個他們自己看不到而要等兒女們來代替他們看到的未來社會。”這是二十八年前寫的文章,可惜薩特沒有機會重訪中國。
九月十九日
又到西湖
摔斷左腿之後,我以為三五年內不可能出門旅行。現在靠朋友們的幫助和兒女們的照料,我居然又來到西湖,住在去年住過的那所旅館內,一切如舊,只是我身邊多了一根木拐和一把輪椅。
木拐和輪椅有它們的用處。我幾次拄著木拐在正門外大平臺上散步;我坐在輪椅上游過三潭印月和西山公園。這說明我還不能自理生活。
這次我和孩子們同住一個大房間,因為我離不開他們。九歲的外孫女端端也同來陪我度過國慶節。寢室外有一座較大的陽臺,在那裡也可以看到西湖,仍然是蘇堤、孤山,還有新建成的公園“麴院風荷”,園中一帶水杉林,水面上一大片荷葉。正對面孤山腳下就是秋瑾墓,白色的烈士塑像聳立在綠樹叢中。往左看,白堤遠遠地橫在前面,保俶塔高高地立在左側,眼界開闊多了。
陽臺下香樟和桂樹枝葉茂密,長得十分高大。這次我住在五樓,離它們更近了些,剛巧又是桂花開放的時節,站在欄前,滿面花香,好久沒有聞到這樣濃郁的香氣了。可惜連續下了四天的雨,陽臺上積水難消,紅磚地鋪得不夠平,從寢室開啟門走出去,面前就是一個水蕩,我的病腿無法一步跨過去,只好“望洋興嘆”。幸而下雨的時候還不算太多,我在杭州小住的十五天中,雨天不過佔三分之一。落雨我就不下樓,陰天我喜歡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上閒坐,默默地觀察別人。我至今還保留著這個老習慣。
今年遊客特別多,外賓和華僑一批接著一批,每天遊車出發前和遊罷歸來後,大廳裡顯得十分擁擠,看來它快要不能適應新的形勢了。前幾天我遊三潭印月,女婿推著我坐的輪椅走過曲折的小橋,我驚奇地發現四周有那麼多的人,好像在鬧市一樣。人多了,風景的負擔加重了;大家擠來推去,風景的魅力也就減少了。一九三○年我第一次遊西湖,在一個月夜,先到三潭印月,彷彿在做一個美麗的夢。一九六○年春夏之際我常到三潭印月橋上碑亭中徘徊,欣賞康有為親筆寫的對聯“如此園林,四洲遊遍未曾見”。“文革”期間連康有為的對聯也被砸爛了,現在換上別人的手跡用小字給刻了出來,我無法在亭內停留將聯語重念一遍,只好把希望寄託在旅遊淡季。
我沒有去靈隱,聽說到那裡燒香的人太多。國慶節上午我侄女國糅帶著小端端從靈隱寺後面爬上韜光,回來抱怨說絲襪給人們手裡落下的香灰燒了個小窟窿。遊人和風景、名勝之間需要做適當的安排,看來這樣的時候已經到了。
但西湖的綠化工作做得不錯,也不難應付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