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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事的下午,你可以坐在客廳裡聽風走過屋瓦、穿過鬆樹的聲音。到草原
上走走,若是夏季,白色的瑪格麗特開得如痴如醉;若是秋季,蘋果就“噗”的一
聲掉在你眼前小路上,撿起來就可以啃。小鎮的路鋪著青青石板,沿街的老屋門簷
上還刻著年代:一五一七,明朝的;一三○八,啊,元朝的;一○八七,哇,宋朝
建的窗臺上擺著一列鮮紅欲滴的海棠。
轉角有棟老屋正在整修。二樓凌空架著,一樓打空了。一個白髮老師傅正在敲
敲捶捶的。這房子有四百多年啦,他說,不能拆,就是能拆,主人也不捨得呀!可
是裡頭裝置想現代化,他擦擦眉毛上的汗,所以得把外殼架空了,只裡頭翻新。怕
損壞老結構,所以所有機器都用不上了,全得靠手
那豈不貴極了?
是啊!老師傅點頭,要貴上好幾倍呢!可是國家有補助,歷史嘛,不能丟哇!
老師傅拾起錘子,叮叮敲起來。聲音輕脆地迴響在安靜的石板街上。
朋友坐在客廳地毯中央。午末的陽光投射進來,他閉眼仰臉對著太陽,就這樣
久久坐著,一直到陽光完全沒入松影。他輕聲喟嘆。
我感覺到臺灣人對寧靜的近乎痛苦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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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指的不僅只是空間環境的寧靜;在寧靜的空間環境背後有一種源自內在
生活秩序的心靈的寧靜。有的民族,因為知道什麼在先,什麼在後,心裡有一種篤
定。
在海德堡大學開的當代臺灣文學課裡,學生問:寫童年的作者特別多.似乎臺
灣作家特別懷舊?
失去的,當然分外眷戀。臺灣的作家是永遠地失去了他們的過去。懷想大陸的,
發現四十年睽隔的家鄉面目全非,不如不見。著眼臺灣的——你我之中有多少人還
有一條童年的街讓他回頭?哪裡是余光中的廈門街?哪裡是白先勇和周夢蝶的明星
咖啡?隱地的西門町變成了什麼樣子?袁瓊瓊的眷區還在嗎?淡水最後的列車開到
了哪裡?
你若是個德國作家,那麼很可能你出生的那棟老房子還在,粗大的玫瑰依舊攀
牆而上。那條街還鋪著石板,轉角處的農舍老傳出乾草和牛糞的氣息,你每次興起
回老街,都會看見和你同上小學的大傻個兒正在院子裡耙草。你曾經放紙船的水溝
還在那裡,兩個穿短褲的小男孩,正勾著身玩紙船。
那條街,包括它的顏色和氣味,一直在那裡,所以你不必渴求。你知道,在人
生的大浪中翻滾沉浮、疲倦彷徨的時候,有那麼一條街讓你回頭看看:它像一面晶
亮的鏡子照著你最原始的來處。如果你來時頹喪墮落,它使你振作;如果你來時飛
揚跋扈,它使你謙和沉潛。
是對這條街的瞭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