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吻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是三毛的耳朵對那個世界關閉,還是那個世界對三毛的耳朵關閉?
火車飛快地移動著,車輪和鐵軌沉默地死勁互相碰撞。
三毛在火車踏板上,這是載著三毛的火車,它的方向,三毛不知道。
前方是一個隧道,像張開來吞食海水的鯨的嘴巴,火車被它吸著疾速地向裡滑去。
那是看不見的黑呀,那是挪不動的黑呀。
不要,不要。進去了就萬劫不復了!三毛拼命地向火車尾部的方向望去,在極目所及的地方,那個三毛求救的紅農女子,像胸口上的一顆硃砂痣,不,更像手臂上的一抹蚊子血,在三毛灰灰的,濛濛的夢中凝固,定格,清清楚楚地在那兒?
三毛怕極了,大駭之下,密碼似的思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副軀殼在不知名的火車踏板上。
黑洞近了,近了。三毛在被吞食的邊緣。風無聲地大了起來,一下子把三毛掀得老高,整個身子平直著,頭髮烏啦啦地亂飛。手還牢牢地掛住火車踏板上的把手,顫著,顫著,卻不脫落,像殘冬裡,梧桐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很頑固,也很脆弱。
像一隻莫名其妙地墜落在火車上的紙風箏,斷掉的殘線纏繞在火車踏板的把手,三毛平平直直地飄在風裡。眼睛裡沒有驚恐的光,沒有淚水,乾枯的。身後,火車前進的方向,黑乎乎的大嘴飢渴地吸著這是三毛的夢中的最後一幕,無聲電影的最末一塊膠片。
三毛醒了,累累地醒來,粗重的呼吸回響在月影遊移的小屋裡。
這是大西洋中的拉芭瑪島,島上只有兩萬居民的小城裡有一所公高旅館,一室一廳,還有一個小廚房,小屋是臥室。
屋外是靜謐的夜。夜空的黑是疏疏的,朗朗的,月光是清談的,優雅的,斜斜地照進窗戶,像躲在閨房裡輕輕掀開簾子來偷覷情郎的少女,俏皮嬌羞的神態。
拉芭瑪島的夜色是自然的,純粹的,不像大都市的夜,混進了大半霓虹燈的喧囂躁動的色彩。
三毛醒了,醒在這樣一個夜裡,她所喜歡的夜。窗外有隱隱約約的遠山的輪廓,海水拍打海岸的聲音細細地傳到耳朵裡。
三毛輕輕挪動一下身體,汗涔涔地,被睡衣粘扯扯的裹著,和夢同一種格調。
哎,那夢!那不聽自己使喚的腿,那自作主張的腿三毛一下子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眼睛使勁地盯著被子覆蓋著腿的那一部分,一秒,兩秒一滴冷汗從鬢角沿著臉龐邊緣滑落進脖子的皺褶裡,滑過夢裡的冷汗留下來的鹹鹹的痕跡被子沒有抖動,一點也沒有。腿不走了!還好,腿是自己的。
三毛輕輕地噓出一口氣。
那紅衣女子,不認識呀,沒見過呀,是個陌生人呢。她怎麼來給自己送別呢?她給自己揮手,情深款款的,揮了又揮呢,她還笑著,笑著說了一句話給自己中文!用的是中文!夢裡惟一的聲音是一個陌生人發出的,夢裡惟一的一句送別的祝福說的是中文,可是,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是不用中文的呀到底是要去哪兒呢?
大廈,火車站,六號月臺,隧道的黑洞,第幾次了?相同的夢,這是第幾次了?
有爹爹、姆媽、大弟雖然沒有臉,沒有一句話,可是知道有他們在,有他們在的感覺沒有荷西,竟沒有荷西,連影子似的荷西也沒有怎麼會沒有呢?
怎麼能沒有呢?
第一滴淚畫出冷汗滑落的軌跡。
佛說:“修百世才能同舟,修千世才能共枕。”第二滴淚畫出另一邊的軌跡。
三毛側過頭去,荷西睡得很熟,胸脯平靜、均勻地起伏著,大鬍子蓬蓬的,密雲似的波動和纏綿。眼合著,唇抿得緊緊的,隱沒在鬍鬚的捲曲中。鼻子,酷似古希臘神話中海神波塞冬的鼻子,伴著呼吸,不易察覺地微微自動。
三毛的目光溫柔地撫過荷西,深情地,愛惜地,痴痴地(三毛的夢中沒有荷西,荷西在Echo的夢裡,和三毛一起。)荷西,你是否也在夢中?夢中有我麼?荷西,那個夢又來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火車瘋狂地要把我載走,那個陌生的紅衣女子也不救我,荷西,我好怕,沒有你在的感覺。我還要走到哪裡去?我不要走,不要呵,我要呆在有你的地方。荷西,他們迫著我,我真的不要走的呵荷西夜中,三毛的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淚,無遮無擋地自然流洩。一邊的,滾出眼角便直接滴落在枕邊,滲進去,滲進去另一邊的,溢位眼眶,越過鼻樑,和著月光,亮晶晶地流個滿頰。
胃裡滿滿的酸,在身體裡翻江倒海地攪動著,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