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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傷風敗俗”的新聞,很快傳遍了文士、縉紳,以至閨房中,人們視之為奇談,議論紛紜,和白龍潭義賣施粥的新聞一樣,也傳進了松江知府錢大人的客廳。
每歲正月初八日,是錢大人會見地方名人、縉紳、閥閱的例日。他以此作為他標榜清明德政、聯絡子民情誼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日程。
詩會的第三天,正值錢大人會晤的例日,知府宅邸的西客廳,言談激烈,眾口紛紜地聲討白龍潭的舟上詩會和早已成為舊聞的義賣活動。
“哪有女人主持文會的?古今奇談,褻瀆聖賢!”
“那班幾社文士,自謂清流,專事挑剔朝政,卻挾女人而歌!清在何處?敗俗傷風!”
“聽說那女人確有些才學,不類尋常閨秀呢!”
“壽公,想必你老也想去湊湊雅興?”
“假借義賣放賑,蠱惑人心,分明是蔑視我華亭官府和縉紳!卻偏有些不爭氣、沒骨氣的文生,去附庸捧場!實乃醜聞!”有人憤憤不平。
七嘴八舌,簡直把河東君說成了一個迷人惑眾的狐仙。
一個鬚髮斑白的紳士激憤地要求著:“知府大人,你乃當今吏壇名宦,松江子民之父母,豈能見此傷風敗俗之事而不問?”他的嘴唇哆嗦,鬚髮顫抖。
錢大人面有慍色。眾人的議論,也觸痛了他心中的隱秘。昨天,他兒子的朋友蔣生有事求見他。雖然他對兒子不檢點的行為痛恨,但對兒子的朋友還得賞個面子,在西客廳接見了他。突然,他發現蔣生神不守舍,目光老閃到東牆那軸書上。他自鳴得意地解釋說:“李待問之書,再過一百年就是無價之寶了。”
蔣生的眉頭皺成了四條溝。詩會那天,他在河東君的牆上也看到一模一樣的一張。他猶豫了下,還是直率地說了:“大人,這是贗品!”
他冷笑了一聲,心想,你們這些狂生,總以為自己比別人高明,有真知灼見,便帶點調侃的意味斜睨著問:“何以見得?”
“學生見到一張與之如出一轍。”
“有這等事,在何處?”知府的臉色陰了下來,驚疑中帶點不悅。
“一個姓柳的船上!”
他頗不耐煩地問:“哪個姓柳的?”
蔣生站起身,朝他拱拱手說:“大人,假若學生再說下去,豈不意味著出賣友人!恕學生不能再說了。”
不用說,他是被那個姓柳的戲弄了!蔣生走後,他叫來錢萬恭。他沒責備他,只是讓他從牆上取下書軸來。這件事,如骨鯁在喉。原來這個姓柳的就是舉座指控的一個婦人!去秋,有鄉賢上書,說她借義賣為幾社籠絡民心,諷喻本府不惜民愛民。他大度地寬恕了她。一則不願得罪幾社文人,再則以為不過妓家的譁眾取寵,不足掛齒。誰知她竟膽大妄為戲弄本府,還膽敢與幾社狂生們攪和在一起主持詩會,侈談什麼抱負、振興!他感到受了奇恥大辱。他早就恨透了幾社,動輒指責他貪贓枉法。只是苦於這個團體受到了朝廷的首肯,社魁又是松江名士,百姓又推之為清流的人物,不便教訓。如懲處這個與他們關係密切的流妓,豈不是一箭雙鵰!決心已下,他霍地站起身大聲說:“驅逐出郡!”
郡首借驅逐流妓,淨化風範之名,要驅逐河東君的訊息,很快就有人告訴了子龍。子龍很快就告訴了待問和徵輿。
河東君是在當天晚上知道這個訊息的。子龍的書童送信來時,他們已抽上了跳板,船也早就停泊在湖中那個長有幾株柳樹的小島邊。聽到喊聲,河東君就辨出是子龍的書童。黑燈瞎火派人來送信,這樣的事還沒有過,大家都吃了一驚,不知發生了何事。河東君立刻叫船伯把船撐過去。
書童沒有說什麼,只把短札親手交在河東君手裡就往回走了。
河東君攥著短箋,坐在燈下,遲遲不敢拆開。阿娟倚在艙門口,船伯躲在門外的黑影裡,誰也不出聲。不用說,他們都關心著短箋的內容。
河東君強制放慢心跳的速度,拆開短箋。“天哪!”她無聲地呼喊了一聲。驅逐!趕出松江!這難道是真的?陳兄對我恩重如山,情勝手足,他不會出此戲言!我到哪裡去?舉目無親,湖水浩瀚,四野茫茫,哪裡會收留我?大明天下,何其廣大,怎麼就容不得我一個弱女?難道我是洪水猛獸,威脅了府衙的根基?難道一個女子真能毀壞偌大個郡會的風氣?她不忍告訴阿娟他們,以免他們擔驚受怕。她壓下心頭的悲憤,把短箋放在一邊,故作輕鬆地說:“沒什麼,是有首詩讓我抄下。”
阿娟噘起嘴,嗔怪道:“嗨!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