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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沈二,聽說劉三也快來北大兼士兄弟身體好些了”
“好些了,嫂夫人”見沈尹默叫得親切,高君曼忙從裡間出來陪客。因是熟人,三人談起往事,倒很隨便。
沈尹默向蔡元培介紹道:“仲甫是1909年到杭州定居的,劉三當時已是江南著名文人,兩人又同在陸軍小學任教。當時大家正逢年少,過的又是詩酒豪情的生活,正像仲甫在詩中描繪的讓人難忘呵!”
他顯然動了感情,用一口與錢玄同相似的吳興話低首輕吟起來。“垂柳飛花村路香,酒旗風暖少年狂;橋頭日系青驄馬,惆悵當年蕭九娘。”
陳獨秀也逸興遺飛,彷彿又回到了西子湖畔。他風趣地說:“記得我第一次見面就罵你字寫得不好,多年不見,來!寫個條幅看看。”
當時在北大,沈尹默的字已小有名聲。見眾人不解,他又調侃起來。
“我與仲甫相識還真可謂文壇趣事呢。記得有一天,我和老大沈士遠到劉三家飲酒。回家後即興寫了首五言古詩,翌日送請劉三指教。劉三張掛於壁間,正好被來訪的仲甫看見了,便問這沈尹默何許人也。第二天,他就找到我寓所來一進門,就大聲地說,我叫陳仲甫,昨日在劉三家看到你寫的詩。詩做得很好,字卻其借入骨。當時我聽了頗覺刺耳,但轉而一想,我的字確實不好呀。也許是受了他當頭一棒的刺激,從此就發憤鑽研書法”
蔡元培輕聲地開導范文瀾,說:“這就是仲甫的可愛之處,事先沒人介紹,又是第一次上沈二家,就敢給主人當頭一棒。這種坦率摯誠的性格,已不多見所以我們看人處世,都要抓住本質。”
沈尹默還言猶未盡,又接著說:
“仲甫也有一大缺陷。他工宋詩,每當革命低潮心情苦悶時,詩做得極好。像在杭州時,他常以香草美人自況,有時於脆就以屈子自喻。如他的‘湘娥鼓瑟靈均泫,才子佳人共一魂。’還有‘坎坷復踽踽,慷慨懷汨羅。’但到他政治活動順利時,就只有政論文我看今日的仲甫,只會議論文學革命,絕對寫不出好詩。所以,我對他的評價也是,詩第一,文第二,演講最差。此公一口安慶土話,到北大教書,怕要誤人子弟呢。”
一席話惹出滿屋子的笑聲,驅散了心頭的寒氣。陳獨秀指著沈尹默的鼻子罵道:“你這人好損呵,人家剛到就這般待我。記得當初我還為你寫過《杭州酷暑寄懷劉三沈二》兩首詩呢。”
沈尹默笑著拱手作揖,“小弟有禮了!不過,你那首‘夜雨狂歌’倒真寫得瑰麗奇詭。以長吉的誕幻,嗣宗的詠懷,合為一手者惟仲甫也。來!筆墨伺候。我將它謄寫出來,一則請你指點書法,二來也讓諸位領略兄的詩才。”
范文瀾忙上前磨墨理紙,沈尹默略一沉思,便一氣默寫下去。
夜雨狂歌答沈二
黑雲壓地地裂口,飛龍到海勢蝴囗。
喝日退避雷師吼,兩腳踏破九州九。
九州囂隘聚群醜,靈瑣高扁立玉狗。
燭龍老死夜深黝,伯強拍手滿地走。
竹斑未滅帝朽骨,來此浮山去已久。
雪峰東奔朝峋嶁,江上狂夫碎白首。
筆底寒潮撼星斗,感君意氣進君酒。
滴血寫詩報良友,天雨金慄泣鬼母。
黑風吹海豔地紐,羿與康回笑握手。
錢玄同率先喝彩道:“好一個‘筆底寒潮撼星斗’,氣勢不讓古人吶!”
蔡元培不愧是位老翰林,也咬文嚼字地評價起來。“仲甫作詩意境絕高,胎息亦厚,高傲憤世之情,非時人士流所能窺也。”
陳獨秀自嘲地擺擺手,說:“我可只是個八股秀才,不登你那大雅之堂。不過多年不見,尹默老弟的字倒是大有長進了,工力之深非眼面朋友所可及。但字外無字這一點,與幾年前無大異也。你是學二王一路的,據我所知,存世的王獻之數種近真,王羲之字多為米南宮臨本,神韻猶在歐褚所臨蘭亭序之下。就是刻意去學,字品終在唐賢以下,不知尊見以為如何”
那天下午,大家談興甚濃。不知不覺已近黃昏。蔡元培原想與陳獨秀商議些學校的事,他是想從文科入手,整頓校務的,又覺得今天不是時候。見時辰不早,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又意味深長地關照陳獨秀:
“請以我的名義給胡適寫一封信,聽說他七月份將透過博士論文,請他務必來北大任教,待遇儘可能從優。”
快出門時,錢玄同又叫嚷著迴轉身直奔案頭,將那張條幅摺好放進了皮包,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