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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高興了?”小萌又回到他身邊。

“沒有哇。”

“話也不說,舞也不跳,那麼不合群。”

“我就這樣兒有點累。你們玩兒你們的。”

“一人向隅,滿座不歡,你不會應酬應酬,跟著一塊兒說說話?省得人家說你這人彆扭。”

是有點兒彆扭。在這住了一個星期了,星期天來的,今天,又是星期天了。仔細回味一下,整整一個星期的全部感覺似乎就是一種複雜的、立體的、多因素的彆扭。“我回去。”他幾次都想這麼說,在來的第一天他就說過這句了。施家的一切沒有變化嗎?不,有的,有看得見的,也有隻能憑著神經末梢才可以感覺到的。宋阿姨雖然在見面的時候對他特別客氣,特別笑容可掬,但卻分明沒有了原來那種親近的、真誠的關懷。

“你也木先跟家裡商量一下就領來,真木懂事”

他當時隱約聽見宋阿姨在自己的臥室裡跟小萌說了這樣一句,身上呼地一下燥熱起來。

後來不知道母女倆是怎麼“談判”的,他只聽到最後小萌在走出臥室的時候說的一句話:“媽,我叫吳阿姨幫我把那間小屋騰出來就行了。”

他從客廳的沙發上站起來,彆彆扭扭地說:“別折騰了,我回去。”

“幹什麼?”

“我住這兒你們不方便,真的,你們不方便。”

“你是不是又有朋友了?”沒想到萌萌倒先提出‘吵遇“的問題來了。

“沒有,只有你一個。”

‘那就住這兒。“她毫不猶豫地說,甚至還有點兒惱火。

萌萌木像原先那樣溫柔了,變得快爽直率,他現在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很需要這種性格呢。

但他還是覺得彆扭,雖然人家並沒有冷待他,連每天忙得只有在飯桌上才能和家裡人見一面的施伯伯,在開飯之前也每每要站在走廊裡喊一聲,“志明,吃飯噗!”這一聲就夠了,他覺得一股無可形容的溫暖一直滋入到心底,就像父親那滾熱的手掌熨貼在胸口一樣。那究竟還彆扭什麼呢?說不清。他有點兒害怕宋阿姨,也有點看不慣虹虹,為什麼?也說不太清。

他不得不常常告誡自己,對別人不能眼光太苛,能夠寬容別人的弱點也是一種美德,再說人家既然容納你在這兒住著,總不該再去挑人家的是非吧。

“巴黎之美是沒法形容的。我女朋友講話一向反對誇張,現在連她都這麼說,我想此言大概不虛。”那個叫建國的人把調子很高的聲音刺入他的意識裡。

“沒法兒形容,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她去的時候正趕上去年的聖誕節,街道都裝點起來了,聖誕之夜,老留學生領她出去轉了轉,她說整個城市豪華得就像人間天堂一樣,中國人如果不身臨其境,是怎麼也不可能想象出來的。”

“喲!是嗎?”

“噴,沒治。” “巴黎,花園城市,有名的。”

“哎,援朝,你七五年不是給你們廠技術學習組當翻譯去過法國嗎?是木是那麼美?”

“我們沒去巴黎,去的是里昂,里昂,我沒覺得怎麼樣,就那麼回事吧。”

“你呀,大概那些天都讓單詞給埋住了吧,哈哈哈。”

周志明望著那一張張笑眼迷離的、神往的臉,好像離自己是那麼遠,那麼生,那麼隔膜。

“李虹,上次那本‘加拿大風光’還在嗎?就是那本畫冊。”

“那是借別人的,早還了。”

“過去,咱們知道的太少了,你們別看我現在就知道跳舞,我小時候可還是個好學生呢,不信問我哥,我還是紅領巾大隊長呢。我原來以為只有中國有拖拉機,只有中國才有我們廣濟路上的那種霓虹燈,只有中國人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我真的相信這一套,現在才知道,人家比你富多了!”

“嘿,告訴你們,有一回一個外國人對我說,噢,就是借我加拿大風光的那個人,他說他第一次到北京的時候,從飛機上往下看,北京就像一大片灰色的土坷垃平攤在地上。我一想,可不是嗎,灰房頂,灰馬路,連人身上穿的衣服大部分也是灰藍色的,連一點兒亮色都沒有。我跟他說了,北京還算好的呢,你瞧咱們南州,活像個大工地,這幾年老是修修這兒,拆拆那兒,滿街都是土,沒完沒了的折騰,可也沒見著好一點兒,還是那麼破破爛爛的。”

“季虹,哪個外國人?是不是那個姓馮的?哎,我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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