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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他突然後悔剛才跟馬三耀說了那麼多話,掏了那麼多麻煩,不管怎麼樣,馬三耀現在畢竟是處在刑警隊長的位子上,對他主管的案件總是這麼不管木顧的提問題、發議論,不是過於港越了嗎?就算是好朋友吧,長此下去也難免會使朋友討厭的。他迎著風苦笑了一下,心裡說:“真得改改了,這死認真的毛病。”
第二天,他們全組就開始投入了查詢那封報警信投寄人的工作,按照星期天下午定好的分工,大陳和小陸到預審處去提審徐邦呈,周志明從那封信的原件上剪下一條空白的紙,送到造紙研究所裡去鑑定紙的產地,嚴君呢,到了市百貨公司批發部去了解這類紙張在南州是否有過進貨。幾路分兵,齊頭並進,大家都滿懷著信心地殺了出去。
可是一上午的戰績卻有點兒令人失望,馮漢章在證據面前,雖 然不得不承認了這封信的報警作用,但究竟是誰寄給他的,他也一 無所知;周志明在造紙研究所碰的釘子更大,幾個技術人員湊了半 天,只能從紙的厚度、光潔度、色澤和紋路判斷出是五十二克凸版 紙,成份是麥草漿,但要確切認定產地,非得有一張十六開以上,完 整無摺痕的樣紙來做紙病檢查和拉力試驗不可,這到哪兒去找呢?
比起他們,嚴君得算是戰績輝煌了,她不但在市百貨公司查到 了這種橫格紙的產地和印刷廠家,而且還抄回了南州市的進貨日 期、數量以及批發和零售的單位,連百貨公司現在的底存情況都搞來了。可是要從六十多個進了這種紙的單位和商店裡找出寄信人所在的大致方向來,又是何其遙遠的彼岸啊,大夥兒望著這幾張抄得密密麻麻的記錄紙,全都悶了聲。
傍晚,天黑得似乎比往日早,颳了一天一夜的風雖然停歇了,外面卻又灑灑揚揚地飄開了沙粒般的雪花,不一會兒,地上便薄薄地鋪敷了一層晶瑩的乳膜。因為下雪,又因為調查工作處在了急也急不得的階段,所以到五點半一下班,段興玉便決定讓大家早點兒回去。
晚飯以後,周志明~個人呆在辦公室裡,辦公室沒有開燈,很暗,也很靜,顯得空洞洞的。他突然生出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正置身在一片非常荒涼,沒有人煙的沙漠中,哦,這是個多麼怪誕不經的感覺啊。這四周,這樓房的四周,有繁華的鬧市;有華麗的劇場;有綠色的公園,寬闊的馬路上,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大陳、小陸、小嚴他們,他們在哪兒?在鬧市,在劇場,在公園,在溫暖的家裡?在長時間緊張工作的空隙中,能有這麼一個安靜的晚上來調劑一下,是多麼普通而又多麼令人渴望的享受啊。他發呆地站在窗前,覺得自己怪淒涼。他跟他們木一樣,他現在只渴望加班,盼著工作別閒下來,他最怕辦公室裡沒有人;沒有人說話;沒有開關保險櫃發出的砰砰的聲響,大家走了,他心裡就是一片沙漠,空白而苦寂。哦,繁華的廣濟路;華麗的紅旗劇場;綠色的建國公園,去走走,走走,和誰?萌萌?一想到萌萌,他心裡就不能安靜。他原來是有個小小的計劃的。自打從自新河出來,他還從來沒能陷萌萌痛快地玩過呢,他計劃著等萌萌放了寒假,如果這個案子能有個了結的話,科裡必定會給他們組放幾天假的,那時候他就陸萌萌出去,好好優遊一番,北京、濟南、泰山,哪兒都行,隨前前的主意。平心而論,萌萌對他是有恩的,他忘不了,自新河,磚廠,哦,他忘不了那個酷日炎炎的夏天。·,·他要用全部的愛去報答她。他心裡老是這麼想著,老是這麼想著,可是,光想,卻沒能做什麼,他只顧得這個要命的案子了,沒有好好地同萌萌溫存,偶然在一起還吵架,他真混,幹嘛要吵架呢?幹嘛不稍稍珍惜一下已經得到的幸福呢?總妄想著能一下子改變萌萌那些錯誤的成見,為什麼偏偏不考慮改變一個人常常不能光憑辯論、說理,而更需要大量的事實和漫長的時間呢?這一切,在和她分開之前,都沒有意識到,而現在都已經無可挽回了。萌萌恨了他,他也不能再找上門去認錯賠不是,他不能那麼涎臉。萌萌那麼不顧情面地刺傷了他,把他從家裡罵出去,那個情形,他也同樣是無法忘掉的,想起來眼淚就想往下掉,不,不去找她,不去,不去!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賭氣的孩子。
就著窗前一片淡淡源源的月光,他看了看錶,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走到電話機旁撥動了那部公安局的內線電話。他先撥了馬三耀辦公室的號碼,耳機嘟嘟地響了半天,沒人接,他轉而又撥了刑警隊值班室的電話,這回接通了。
“勞駕給我找一下馬三耀,”他說。
“不在。”對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下班回家了?”他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