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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了這個工作,當你理解到其中的甘苦所包含的意義時,你就不會、永遠也不會膩煩它了。

段興玉放慢了腳步,向遠遠地聳立在白雪之中的方尖碑眺望而去,感嘆地說:“我有時候常想,咱們這一行,假如用不著保密的話,真應該在這個廣場上,在方尖碑的下面,鑄起一面大大的盾牌,用青銅、用鋼鐵、用黃金,鑄成一面碑石般的盾牌,把我們隊伍中那些個流血流汗,忘我苦幹了一生的無名英雄銘刻在上面,讓人們也能夠知道他們的業績,瞭解他們的艱苦,分享他們的驕傲;讓人們知道,在這漫長的和平歲月裡,有那麼一批共產黨員、共青團員、革命者,他們沒有一天停止過同侵犯者的你死我活的戰鬥,戰爭,對他們來說從來沒有中斷過;讓人們知道,他們在無日無夜地工作,把心血甚至生命全部澆鑄和凝結在這面捍衛國家和社會安全的盾牌上;讓人們知道,他OJ不是一群提線木偶和冷血動物,而是有著充足感情和自覺信仰的戰士,他們以博大的忠誠和熾愛,為黨為國做了無愧的貢獻,而他們卻從來沒有享受過任何公開的榮譽、表彰和尊敬,沒有一個反間諜人員上過報,上過電視和廣播;他們的事業是可歌可泣的,他們的行列中不乏英雄模範。是的,他們的甘苦本來都應該讓人們知道,可是卻不行,恰恰不行,你要想獻身這個事業,就得準備並且情願默默無聞一輩子!”

周志明停下腳步,簡直聽呆了,“畸!科長,沒想到你也有這麼多詩人的氣質呢,真的,我過去從來木會想象到這種浪漫的話會從你嘴裡說出來。‘”其實是一時興會,胡思亂想吧,再正經的人也會有胡思亂想的,只不過嘴上不說罷了。

我像你這個歲數的時候,幻想多著呢,幹工作多苦多累多危險,都不在乎,可是幹完了,你的勝利,你的成績,你的辛苦,全都隨著案件一起,成了密不可宣的東西封進了檔案,心裡多少是有些不甘的,你是不是也有過?“

“啊,”周志明傻里傻氣地搖搖頭,“我還真沒想過這麼多,我呢,覺得一個偵察員,總得盡責任吧,人們不瞭解我們,不瞭解算了,黨和國家總是瞭解的,而且我覺得群眾還是挺信任咱們的,不管認識不認識,一聽你是公安局的,馬上就能把信任給你,這就行了,別的,沒想。”

段興玉聽著,別有意味地笑了一下,“啊——你倒是簡單,你呀,我誇你一句吧,其實,這種簡單才是一個偵察員最可貴的素質呢。”

“算了吧,”周志明直苦笑,“還偵察員素質呢,要憑我的直覺,絕懷疑不到盧援朝身上去。要講素質、講經驗,我還真是弱透了,我呀,傻人就憑著個傻認真,就是這個傻認真,有時候搞極端了也成了缺點了。”

“你還年輕嘛,你沒見著我年輕的時候,比你們現在這批年輕的,還不如呢!”

周志明站住了,看了一眼路邊的公共汽車站牌子,“坐車吧,要不,回去趕不上午飯了。”

“坐吧。”段興玉率先向車站走去,“對了,昨天中午傳達室來電話說有你一封信,我忘記告訴你了,你拿到了嗎?”

“信?”

尾聲終於又站到了這個門前。

那一片碎渣土已經清走了,地面乾淨平整,斑駁發暗的殘雪還留在牆根的背陰處尚未化去,四周靜悄悄的,使人淡淡有種荒涼的感覺。

人去屋空啊。

是吳阿姨給他開的門。

“都在嗎?”

“她爸爸出差了,她媽媽在呢。”吳阿姨像是見到了闊別很久的老熟人,高興地幫他脫大衣。

“您去問問,說我來看看她。”

吳阿姨手裡還抱著大衣就跑進客廳裡去了。他獨自站在走廊裡,隱約覺出走廊有了點兒什麼變化,哦,電話機從季虹和萌萌的房門中間挪到客廳的門口去了;龔裴文老先生的墨寶旁邊又添了一個鑲著鏡框子的照片,他心裡撲地跳了一下,是萌萌那張扎小辮子的照片,什麼時候給放大了?

客廳的門開了,宋凡懷裡抱著個熱水袋站在門口,後面跟著吳阿姨。

“難為你,還來看看我。”宋凡無力地直了直身子,病態的臉上露出點兒釋懷的笑來。

一剎那間,他只覺得她的樣子很老,很孤單。體諒、憐憫、歉疚,他說不清是用了哪種語氣,吃吃地說了第一句話。

“來看看您,您,您還生我氣呢吧?”

“不,我不生你氣,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該生你的氣。”

這一句話,暖暖的,使他對宋凡的畏懼和前嫌消釋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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