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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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每一處的細節,尤其是美麗後面的那個破洞。她穿過那個破洞,再也不想回頭。她用全部生命打量美麗的背面——充滿錯亂、荒唐、愚昧、怪誕以及自欺欺人的把戲。
到水荊秋出現,剎那的溫暖,瀰漫至靈肉交融,她也無法否認生活的荒唐性。一想到自己對於現實的無能為力,她便陷入一種悲哀狀態,同時她又鎮靜下來,重新冷眼打量這叵測人生。她反覆地想,自己有多愛水荊秋,離開他會不會死,她對他的需要,是否已經像植物對水的渴求。自己是否在“做”一場愛情——當不相信愛情存在的時候。她時常陷入無望的掙扎裡,就像有翅膀的小飛蟲,粘上了蛛網。放棄愛與放棄生命一樣難。活著與愛著同樣辛苦。
她在夢到他在夢裡對她不好,醒來也會找他算賬;夢到他和別的女人苟且,恨得咬牙切齒。對他的婚姻不時刻薄與嘲諷,弄得他瞞也不行,裝也不行,還得講和,哄她,給她安慰,讓她振作,她不斷地鬧事,只是為了讓他翻來覆去地證明他愛她(讓她相信她比梅卡瑪重要),還要忍受她那些因為嫉妒、痛苦、相思而產生的滿腹怨艾,另要獨自承受不為她所知的一面——他對梅卡瑪(孩子他媽)的不安與負疚。他感到自己有罪,兩頭都要費心費力地對付。和若阿內的之間的感情無疑是美好的,與當年與梅卡瑪之間的美好又略有不同。如果說梅卡瑪讓他登上了人生的頂峰,若阿內則讓她體驗了生命的高潮——他從沒想過一輩子能遭遇這樣的激情。
她害怕平淡,如果一段時間什麼也沒發生,感情沒有起伏,沒有摩擦,她就慌了。面對正常滑行的感情,她感到一種漸行漸遠的消退,彷彿她和他的愛情,就要從紙上淡去,從生活裡消失了。她容不得一切那麼正常:他每日經營他的家庭與婚姻,她就像他日常生活的潤滑劑,讓他的婚姻比以往運轉得更順溜。這多麼滑稽。曾經有個男人說:“自從我搞了外遇,我的婚姻更加牢固了。”這是一個深刻的悖論(遠不是一個單純的感悟)。若阿內不想要一罐潤滑油的價值,她沒有義務去牢固誰的婚姻,她應該是卡在他和梅卡瑪這兩個齒輪間的石子,只有兩種結果,一是他們把她碾碎,二是她死死地卡住,一切停止運轉,直到愛情和婚姻的機器同樣生鏽、被時間腐蝕、脫落——才算終結。
她的浮躁情緒隔一段就發作一次(他說她患有抑鬱症,而她把這歸結於她的生理週期)。潛意識裡她害怕適應這種關係,怕它變得正常,而它原本是非常態的。她幾乎是沒事找事。每次發作,她的大腦十分活躍,釀造出絕頂尖酸刻薄的話,利箭般紛紛射向他,隨著那些話語的發射她感到陣陣快意。那時候水荊秋不僅僅是他,他代表的是整個生活,她惡毒地攻擊這個世界(他只是一個引子罷了)——來達到攻擊自己的目的(她恨自己天生妾命),攻擊荒唐的婚姻關係(貌合神離,虛偽維繫)。她喜歡故意傷他,也善於找岔子,然後再化解,雨過天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當中,她誤以為這是加深感情的一種途徑。她要看到他為她痛苦,只有他的痛苦表現出來,她才重新相信他愛她,他忍受著愛情的鞭打。於是她轉而心疼他,撫慰她,柔情似水,更堅定她永不離開的決心,只有這時,彷彿她對他的愛才有了用武之地。她深深感受到,沒有日常生活的愛情關係著實難以為繼,每時每刻都面臨坍塌的危險,這就是為什麼婚姻的支撐物正是那龐大的日常生活(這頭怪物),人一方面憎恨它,一方面依賴它,它是無聊的,同時卻填充他們的生命。因此,若阿內誕生了一句口頭禪:我要日常生活。而在水荊秋看來,日常生活與精神生活是敵對的,甚至前者瓦解後者,他做夢都想逃離日常生活,最終只是越陷越深。
推動若阿內往前走的,並非出於她的愛,而是出於她對愛的幻想。
水荊秋已經被弄得很糟糕(從精神世界嚴重轉向於日常情感),只要他跟她談閱讀,談人的精神困境,她總能從任何地方繞到他們身上來,哪怕是風馬牛不相及。若阿內就有這個本領,她對自己的愛情發了瘋。水荊秋沒有理由批判她,相反,只能受她感染。我不知道,推動水荊秋向若阿內深入迷戀的是什麼,這個中年男人,是否同樣出於對愛的幻想。
有一次水荊秋一整天都沒聽她的電話,也不回簡訊(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頭一天晚上,她與他鬧(好些天沒鬧了,她感覺不到他的愛),他哄、解釋、講道理、談難處,盡一切所能撫慰她,直到他真的生氣了,她才停止,並向他道歉,她例假一來就精神緊張,疑神疑鬼,她只是太想他了。他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晨,他與梅卡瑪打了一架。梅卡瑪掰斷了他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