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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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酒店相遇的那一刻,她那樣無助(驚魂未定),正是那種無助吸引了他。
一個人剎那間的無助,可以成為對方愛的理由。她感到這個說法新鮮極了。
關於前妻,他說得很多。他避而不談現任妻子梅卡瑪,甚至相當矜持,若阿內理解為尊重(或者是保護),於是有一絲痛楚(自己終究不是他的什麼人)。反過來,他向他的妻子隱瞞她,仍然是對她妻子的尊重(或者是保護)——“我不能傷害她(她多無辜呀)”——他說(男人都這口吻)。於是不惜販賣情史以做彌補(他知道這無關緊要),來滿足若阿內對他的好奇心(她冠之以“溝通了解”)。
他一直教英國文學,梅卡瑪曾與他共患難,在他精神面臨崩潰的特殊時期,她用堅定的愛將他撫慰。他說的“特殊”,與一次動亂有關,與死亡有關,與一個人的信仰有關。他說有機會再跟她細談(直到最後,他都沒有做到)。若阿內不忍追問(他表情深刻痛苦),有意調節氣氛,問他是否曾用英語談愛做愛。他說他只喜歡中國姑娘,像若阿內這樣不依靠大胸便產生性感的女人。他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她覺得他並不憨鈍,甚至是狡猾的,他完全掌握了和女人(情人)說話的技巧,這個年紀的男人,在這方面幾乎不可能有破綻了。不過,若阿內表現出高興的樣子(儘管他的話值得懷疑),這比說他喜歡外國女人舒服多了。他獲得鼓勵,彷彿為了證明自己所說屬實,又對她及它們珍愛了一番。
玉器店並無二致,贗品的光澤不減,來訪的客人不多——若阿內還是感到了生命強烈的變化。即便水荊秋使君有婦,和田玉已是別人囊中之物,畢竟她擁有撫摸權,使用權。她撫摸著,使用著,他就是她的,他永遠浸染她的溫度與顏色,她成為他這塊玉上的浸,血浸或者瑕疵。無論是玉,還是感情,都只能活著時擁有,死不能帶去,這麼一想,她覺得和梅卡瑪幾乎平等,甚至是略勝一籌了——如果水荊秋說的不假,梅卡瑪早不戴他這塊玉了,除了法律上的互屬與義務關係,他們幾乎是不相干的兩種物體。更何況好玉還得配良人,梅卡瑪未必懂得如何善待水荊秋這塊好玉(也許在她心目中只是普通石頭),如何早摩挲,晚捏拿,無故玉不棄身,與之性靈相通,絲絲入扣,體會和諧與美妙。生活早把梅卡瑪這種原本不細膩的北方女人磨粗糙了——當然,這只是若阿內的遐想,梅卡瑪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仍是她一個痛苦的謎,想解而又不敢解的謎。她仍是自由的。這種自由於她又是多餘。她感到虛無。沒有東西可以緊握在手。在婚姻中肉體結束後,還有責任與契約,婚姻之外的情感,肉體的厭倦可能代表終結。
男人常以責任感自豪,普遍沒有貞操感。貞操感的喪失,導致男人失去身體與靈魂的家園。若阿內遇到的全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而這撥人幾乎都在九十年代離了一遍婚,到二十世紀末全部完成再婚的儀式。二婚的死守著家庭,撐死也不再離,沒離婚的拉著原配粗糙的手惺惺相惜(只剩下作秀的份兒了)。所有人都達成了一個共識——與天鬥地鬥,堅決不和老婆鬥——這直接影響了若阿內這種年齡女人的婚姻大事(她就喜歡離婚的男人)。一個優秀的男人應該完成一次離婚,當然並非離過婚的就是優秀男人。二十一世紀後,離婚男人比鑽石王老五還搶手,若阿內總是錯過良機,不是早了就是晚了。
她的自由是他告訴她的。她不喜歡聽。她情願他說:“你是不自由的,你是我的!”她知道他的暗示。他的解釋合情合理,仍然刺傷了她。聽起來他是為了她(他有妻子這對她不公平,他無權,也不想限制她的自由),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如果她有別的感情,他用不著負疚)。她十分清楚男人的用意。她唯獨不願對水荊秋使用聰明——她相信他是心懷苦衷地愛她。面對他,她願意拔掉咬人的鋒利牙齒,毀掉刻薄的心腸,扭轉鄙夷的眼光,她要寬厚,溫和,善解人意——要比梅卡瑪更女人。
她一面覺得自己偉大,一面又感到臉紅——多希望是他的愛在改變她(或者他就愛真實的她),而不是她將他迎合。
事實上若阿內並不清楚愛是什麼。
愛或者就是與梅卡瑪一決高低。
古人有一種唯心論的看法:認為鳥類經常在某棵樹上悲鳴,那麼用此樹的木材製出琴來,彈奏時就會帶有哀音。若阿內就是這棵樹,而虛無感就是這棵樹上的鳥,只要她思考,她的體內總會發出絕望的哀鳴——她看事物的方式太清醒了。她更喜歡賣贗品。她依賴這一行為。她喜歡在贗品的光澤中幸福的臉們。水荊秋無疑是要把她拉到另一條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