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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最好。”
“怎麼了?”
“沒怎麼。”
“怎麼了?”
“你前女友太活躍的,不再是你女友也挺好的。”
“到底怎麼了?”
“前幾個月,在長城飯店開國際學術會議,我也去了,她是主持,認識了一個五十多歲美國教授,第一天就一夜未歸,第二天早上才回來,不僅她飯店同屋的人知道,大家都知道。中方會議主席非常生氣,上屆會議,這個美國老教授就騙走了一箇中國女生。中方會議主席還讓她女兒和你前女友談了次話,估計沒什麼作用。我還以為她還是你女友,一直沒想好要不要和你說,現在既然不是你女友了,你知道也無妨。”
煙抽完了,麻醉師姐又回手術室,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幾乎連續站了十三個小時,覺得累極了,掙扎回宿舍,沒力氣吃東西,倒頭就睡了。
次日,早上沒課,也沒排手術,我被東邊窗戶的太陽烤醒,從前一天晚上八點到第二天九點,我整整睡了十三個小時。我想了想,抑制住好奇心,沒有聯絡我女友,我能想象她會說什麼,她一定有她的說法,一定解釋得似通非通。我也沒權力問,我也不想我的世界更加混沌不清,我反覆告訴自己,所謂事實真相和我沒關係,無論真相如何,都可以理解。
我頭髮暈,覺得晦氣,身上發粘,我想洗個熱水澡。水房沒熱水,胡大爺說,你起晚了,天兒太熱了,熱水都被其他臭小子早上衝澡用光了,我正在燒新的。我說,我去樓下澡堂子。胡大爺說,別去了,這幾天使的人太多,不知道哪塊兒壞了,冷水和熱水都出不來。不能去晚上常去的醫院廁所去洗,大白天,太容易被人撞見。我想了想,到東單路口打了個面的,去柳青在燕莎的公寓,她那裡,二十四小時熱水。
柳青的公寓大堂冷氣很足,我腦子稍稍清爽了一點。我來的次數不多,鑰匙用得非常笨拙。我推開門,陽光刺眼,大捆大捆地從落地窗投射到客廳裡。客廳裡,除了躺了三個隨形皮沙發,還有柳青。柳青一絲不掛,身體很白,很捲曲,很柔軟,眼睛微微閉合,身上除了蓋了北京盛夏十點多的陽光,還蓋了一個一絲不掛的白種裸體男人。那個男人也很白,毛髮在陽光下是金色的,陽具又軟又彎,彷彿奧之光超市賣的整根蒜腸,搭在柳青的兩臀之間,遠遠看,彷彿柳青身體的尾巴。
我把房門鑰匙扔在地板上,我反手關上門,我跑下樓梯,跑出公寓,我把摩托羅拉漢顯呼機扔進亮馬河。
想著過去的這三天,我坐在東單三條,坐在北京一九九七年夏天最熱的一個夜晚,我感覺寒冷。
晚上十一點多,小紅抱著大本的醫書和水杯進來,穿的是那條著名的印花連褲襪,黑底,網眼,暗紅牡丹花,上面套那件著名的長襯衫,絲質,豹子皮紋,裡面的皮肉骨相隱約可見。還是香的,濃香。
我點了一下頭,沒張口問,怎麼沒在小白有空調的飯店房間看書,跑到這兒出汗。
小紅在我正前面的位子停下,把醫書和水杯放在桌子上,坐下去之前,轉身打量我,問:“怎麼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臉色這麼難看,怪可憐的。”
“沒事兒。只是挺煩的。你怎麼沒和小白在飯店待著?天兒這麼熱。”
“他一直狂睡,我想自己看看書。你是不是寫了個關於聯網打遊戲的文章,要以兩個人的名義發表?”
“是啊,寫了一個叫《構架個人遊戲網路》的文章。《大眾軟體》定了下期發表,編輯說這篇是說這事兒的第一篇,屬了我和小白的名字,畢竟好些網路設定和遊戲試玩是我和小白一起搞的。”
“小白這幾天,天天去報攤去看新的一期《大眾軟體》來沒來,我說不到日子,他說雜誌通常提前標定出版日期一個星期上街。”
“到時候雜誌社會寄三本,不用自己掏錢買。”
“他樂意,你知道他,誰攔得住?”
小紅轉過身去,把頭髮用皮筋紮成馬尾辮子,一手摸著辮子,辮子真黑,一手翻面前的書,英文的《Board考試習題內科卷》。
沒過五分鐘,小紅轉過身來,說,“不對,你有事兒。我心疼,我一個字也讀不下去,咱們出去聊天。”
小紅在前,我在後,走到四樓的東側,我們一句話不說,樓道里一片漆黑,所有實驗室的門都鎖著,所有的燈都熄著,樓外微弱的天光和燈光僅僅隱約沾染樓道拐角,我看不見小紅的臉。我們走近靠中間的一扇門,門的左邊是個巨大的冰箱,冰箱門上了鏈子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