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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間是不是個人?快去給你再撈個媳婦!河中間好像是個人,白花花的身子,頭一直面朝下。河裡沖走的都是光身子,水裡有著流氓的妖怪,能解人的紐扣。但是,老順沒有來到河堤。這是老順有生以來第一回發了水沒有來河堤上,一定是他的媳婦不i上他來的。那麼,是來回與這發水有關係嗎,她是上一次發水來到了古爐村,這一次她說發大水了,真的就發了大水,她怎麼能早知道呢?人們也開始議論這場大水是洛鎮以西的什麼地方下了雨,雨當然下得大,但下了多少天,給那裡人、畜和莊稼造成怎麼嚴重的災難,而可能在不久的日子吧,將有接二連三的討飯的要沿公路下來的。他們議論一番了,最後卻揮了揮手,覺得管它幹啥呢,不管了,那麼遠的地方誰去過?那裡的人家誰又能認得?他們不受災,下游的人能撈到東西嗎?!禿子金說:狗日的這水,發這麼大幹啥,你發小些發勤些,一月發一次,把上游的東西都給咱搬下來麼!他剛說完,腳下一滑,掉在水裡,手腳忙亂地抓住岸邊的柳樹根上來,喝了幾口黃水。金斗卻不愛聽他的話r,說:有些事是不可以做可以說,有些事是可以做不可以說。禿子金蹴在那裡嘔吐,想做想都不可以了。大家也就不再多嘴,將已經打撈出來的浮柴瓜菜從岸邊又轉移到公路邊攤曬,公路邊就一堆一攤的像無數漚起來的糞堆。
到了中午飯的時候,人們差不多要回去做飯吃,但攤曬的浮柴溼淋淋的,直接揹回去太沉,就繼續攤曬著,卻又都害怕自己一走,自己的浮柴被別人偷走,有人就說:狗尿苔你沒事,你就在這兒待著,我們來給你捎碗飯。看守浮柴堆只有狗尿苔最合適,他可以看守兩派所有人家的。狗尿苔是用柳條籠子撈了浮柴末子,柴末子都是些幹樹皮,幹樹節,幹松果,蘆根,草葉,也有死的魚,半個青蛙,爛草鞋,斷繩頭。他把死魚爛蛙挑出來扔了,把破鞋廢繩也挑出來扔了,柴末子就攤曬在小木屋門口。小木屋門鎖著,屋前的那個曾經放涼茶的石臺子還在。想起往日的快樂,他有些難受,隱隱地怨恨著這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天上的太陽雖不那麼強烈了,狗尿苔在小木屋門口坐著,肚子就飢了起來,肚子一飢人也蔫裡叭嘰,大腦袋歪在肩膀上似乎要掉下來,面前的浮柴堆浸出的水流溼了地面,成百上千的蝴蝶就趴在那溼處一動不動。這些蝴蝶小小的,有白色的,有藍色的,更多的是灰色的,它們平日都在哪兒,竟然一下子就集合了一起。河水還在吼著流,吼聲淹沒了往日野鶴聲和昂嗤魚聲,連樹上的蟬叫也聽不到了。吼聲的節奏一直是一樣的,聽著聽著也覺得沒有了吼聲,而從河面上過來的一種味道,又麻又熱,燻得狗尿苔腦漲身軟,就半睜半閉了眼看鎮河塔。鎮河塔是有些歪了,霸槽說沒歪,明明是歪了麼。突然,他感覺到塔下的竹子在搖晃,接著塔也在搖晃,是一股子水汽衝撞得竹子和塔搖晃,那水汽從河心聚起來的,像是一片子暗黃色的雲衝撞著塔,雲是能衝撞得竹子和塔搖晃嗎?但竹子鎮河塔真的在搖晃。狗尿苔想:塔要坍了?塔沒有倒。他為自己的擔心可笑,塔怎麼會被水汽衝撞倒坍呢?!他的腳脖子發癢,低了頭去撓,在水裡泡過的腿一撓全是一道一道白印。他偶爾抬頭又看了一眼塔,可怕的一幕就展現在他的眼前:塔身往下掉磚,掉下一塊,又掉下一塊,接著是塔的土層,層層的磚都往下掉,越掉越多,越掉越快,好像是塔的中間有炸藥點著了,也好像有什麼刀在砍著塔,塔就在很短時間裡像是風旋起的無數的磚塊形成的塔形,驀地形解了,風散了,撲塌下一堆碎磚頭。狗尿苔一下子驚呆了,恐懼得像狼在攆他,他跑過了公路,跑上了從公路通往古爐村的那條土路上。吃了午飯來背浮柴的人擋住了他,問:咋啦,咋啦?狗尿苔說:塔坍啦!塔坍了!來的人抬頭看河邊,說:你造謠都不會造!狗尿苔說:真的坍了,我眼看著坍了!來人說:你回頭看看。狗尿苔回頭看了,呀,塔咋還在,還端端地在那兒長著?!來人就說:你中邪啦!啪啪扇了一陣耳光。
狗尿苔很容易中邪的,正中午的,田芽就曾在蘆葦園那兒把頭往沙堆裡鑽哩。扇了一陣耳光,狗尿苔的身子像軸兒一樣轉了一圈。來人說:你現在看見啥了?狗尿苔說:滿天星星。又扇了幾個耳光,再問:現在呢?狗尿苔說:我日你媽!
狗尿苔算是清醒了。
清醒了的狗尿苔,從此卻沒了以前的歡實。婆讓他三天沒出門,撮柱子,跳火堆,三更半夜在門外叫著名字收魂。婆只會這些手段,整治了,狗尿苔仍是霜打了一般,尤其不能見來回,來回在家裡給她家的狗洗澡,對他說:狗尿苔,這黑毛怎麼能白呢?他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