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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鈴說:咋不文化大革命啦?!
出工還有一段時間,兩人就到大碾盤上去鬥石子棋,鬥石子棋的水平牛鈴比狗尿苔高,狗尿苔眼看著要輸了,遲遲不肯再走棋子,抬了頭看旁邊的苦楝樹,樹枝茂盛,像浮著一層綠雲。牛鈴說:走呀!走呀!狗尿苔說:咋沒個苦楝籽掉下來?牛鈴也抬頭往樹上看,狗尿苔的一隻手在下邊就換了一步棋子。等牛鈴再看棋局,發現棋子不是了原來的樣子,就說狗尿苔你挪了棋子,狗尿苔不承認,兩人就嚷著,紅脖子漲臉。老順進了院門,又走了出來,說:哎,碎(骨泉),沒看到你嬸子吧?
狗尿苔立即說:沒見麼。低了頭小聲說:誰把她叫嬸子了?!
老順說:早上一起來人就不見了,我到自留地忙回來,只說她在屋裡的,咋人沒影,冰鍋冷灶的?
牛鈴說:不知道。
老順就變臉失色,順著碾盤後的土路往土塄那兒跑去了。
狗尿苔說:她咋啦,兩口子吵架啦?牛鈴說:你不知道她又瘋了?狗尿苔說:聽說犯了病,那病犯過就沒事了。牛鈴說:這回是瘋圓了,今早我還見了呢,披頭散髮像個鬼,拿了個掃帚在支書家的前路上掃,我說你這幹啥哩,她說掃雲呀。狗尿苔說:那你咋給老順說不知道?牛鈴說:咱要鬥棋呀!狗尿苔一把將棋局抹了,說:咱到河裡看看去。
不知怎麼回事,狗尿苔聽說來回犯病走失了,他腦子裡立即就想到了州河。來回是從州河裡撈到古爐村的,會不會不願意當古爐村人又要回到州河裡去!但是,州河裡沒有見到來回,連河堤邊的蘆葦園裡也沒來回的影兒。他們順著鎮河塔繼續往下尋,牛鈴一邊嘟囔著不尋了,到哪兒尋去?一邊就翻著那些他能翻動的石頭。翻開的那些石頭下差不多都要爬出個小螃蟹,口吐白沫,斜著爬行,牛鈴說:狗日的螃蟹也羊角風了?狗尿苔就盯著小螃蟹看,牛鈴卻提起了一隻螃蟹,撕掉了一條腿,再撕掉了一條腿,所有的腿都撕掉了,螃蟹成了一塊肉疙瘩,狗尿苔一下子撲過去抓住牛鈴的胳膊往後擰,牛鈴哎喲哎喲叫,狗尿苔說:你也知道疼啦?它招你惹你了?!牛鈴掙脫開來,說:我撕的是螃蟹!狗尿苔說:螃蟹就是來回變的!牛鈴說:人能變成螃蟹?狗尿苔說:咋不能變螃蟹?我還變捶布石哩!牛鈴說:你還變捶布石?你變,你變!狗尿苔當然變不成石頭,他要說他有時感覺自己就變成了捶布石,但這話給牛鈴說不清,就是能說清,牛鈴也感受不來,他不願和牛鈴一塊尋來回了,自個向河堤的一個石塄下走去。牛鈴還在身後說:你對來回好哩,來回啥時說過一句你的好話來?!
走過了石塄,杏開卻在那裡洗衣裳,洗過的衣裳就晾在河灘的一片石頭上,五顏六色,像突然開了許多花,也像天上掉下來了彩霞。狗尿苔說:啊咋不在泉裡洗?杏開說:我想在哪兒洗就在哪兒洗!杏開又是冷言冷語待他,狗尿苔嚥了一口唾沫,沒生杏開的氣,他知道杏開就是這脾氣,還可能杏開也心裡窩著氣吧。他說:在河裡洗著朗然。見沒見到老順的媳婦?杏開說:她不願見我,我也不願見她!狗尿苔就不和杏開再說了,牛鈴趁機攆上來,說:還是我好吧?
兩人離開了石塄,牛鈴說:你發現了沒?狗尿苔說:發現啥?牛鈴說:杏開洗的衣服裡有黃軍上衣,她給霸槽洗哩。其實狗尿苔也看見了那些衣服裡有霸槽的,說:你管那麼多,洗個衣裳有啥哩?牛鈴說:都說杏開晚上就住在窯神廟啦?狗尿苔說:誰說的?胡說八道口生瘡啊!
狗尿苔和牛鈴沒有尋著來回,老順在塄畔下,後坡上,跑遍了巷道問所有人家,甚至還到中山腰的窯場也都尋過了,仍是沒來回的蹤影。古爐村人這就慌了,看著老順哭聲拉著說媳婦對他怎麼怎麼好,白天給他做飯,給他撓脊背,黑來抱著他的腳睡,突然間就沒有了,怎麼能突然間就沒有了呢?人們就勸他:她自動來的又自動走了,算了,老順,那是緣分盡了。老順還在說:她不會的,她是犯了病糊里糊塗走失了。人們也只好說:那大家找,都找,或許她清醒後就回來了。
狗尿苔相信著老順的話,來回是犯了病糊里糊塗走失了,可她能走失了哪兒呢?突發奇想:羊角風病犯了要昏倒的,昏倒在了誰家的尿窖池裡?他拿了竹竿挨家挨戶地攪人家的尿窖池,攪到了禿子金家,半香說:要驗尿水啦?狗尿苔說:我看裡邊掉啥了沒有?半香說:你們古爐村怪得很,尿窖池不棚蓋,那麼深的屎尿就在巷道旁邊,黑來走路都害怕哩。狗尿苔說:你不是古爐村人?半香說:我孃家都是旱廁所。你把啥掉進去了?狗尿苔說:看老順的媳婦在沒在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