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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以後,關帷便命那個老銅匠仿著那銅鼎又鑄了一尊假鼎,鑄成後,把這鼎先用鹼水泡,接著又漚在泥裡,幾個月後,從地裡挖了出來,那銅上起了層銅綠,看那模樣和真的差不多。關帷把這尊假鼎放在了陳記骨董店裡賣,並在鼎下注明說,這隻鼎才是真鼎。不僅如此,關帷還讓人放風說,皋橋那家人家,祖上已將寶物流出了,當時他家祖先流出的就是骨董店裡賣的那尊。而他們家手上現藏的那尊鼎,只是仿製品。
皋橋的那個老人,聽說了這些情況,起先還不信,後來在骨董店裡看了那幾乎亂真的仿製品,這才知道著了人家的道,又氣又恨,人整天恍恍惚惚,沒半個月就死了。老人一死,他的兒子就將那隻大家都指說是假的的真貨賣給了骨董店。
這尊漢鼎,當天就搬到了陳泰的內室小廳中。
陳泰每次看見這隻漢鼎,總誇著關帷,說關帷要是早點來他這兒,陳記典當行的事兒就不會弄得那麼糟了。一提起漢鼎的事兒,陳泰就又想起他的陳記書畫店裡那兩個收貨的老東西,罵他們整天吃乾飯,收進來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摹品。關帷生於河南,後隨父母乞討至江南,被陸德源領養後在汾湖長大。從小雖也隨陸麗娘讀了些書,可在書畫方面並不在行。然而他身上的那股冷而韌的精神倒使他在短時間內,從被陳泰所罵為“老東西”的兩個老人身上,學到了書畫鑑偽的許多知識。
有一次,有人拿來一幅宋人畫的雪景山水,兩個老人看那畫上山頭密林叢鬱,倒的確是宋代范寬的筆法。但他們怕又收了幅贗品,不敢自專,故把關帷喊來定奪。關帷來了,只一眼便從這幅畫中一棵大樹幹上題寫的“臣范寬制”,斷定是偽作。因為宋人畫多半是無款,這四字一題,便是添足。
兩個老人猶是半信半疑。關帷卻一笑說:“我讀從你們這兒借去的那本宋人郭若虛寫的《圖畫見聞志》,那上面說,范寬名中正,字中(仲)立。性溫厚,所以當時人稱他為范寬。可見這個‘寬’只是他的一個諢號。即使是范寬本人題款,也斷斷無有將諢號題寫上去的道理。”
“那,如果沒有這個題款呢?”老人們竟向這個曾經的學生請教起來。
“沒這個題款,光從筆法、風格看,我倒可以認為這是范寬的真品,但若以款字為據,那隻能說是范寬那個時代所流行筆法的一幅宋畫罷了。”關帷一席話,說得那兩個老人不住地點頭稱是。
這天,關帷從市廛上回來,市廛上的一派蕭條景象,老是在他頭腦中盤旋,他臉腮旁的肌肉習慣性地抽搐了幾下,來到了陳泰華麗的住處。
關帷主管陳記商號的事務後,陳泰雖說一些大事都還管著,但沉湎於聲色的他,未免精力不濟。此時看關帷諸事處理得精明強幹,於是大事小事漸漸地都交給了他。可如今的事,不是皋橋那家人家一尊漢鼎,也不是一幅畫是不是范寬所作之類的小事,這可說是一樁天大的大事啊,關帷不敢擅專,立即請見老爺。
關帷說了一下市上流傳的各種訊息後,又接著說:“老爺,張士誠的軍隊在常熟,正窺 視著蘇州。蘇州這幾天市面上亂極了,好多商店都在狂拋!”
“為什麼?”陳泰睜開因聲色弄得有些浮腫的眼睛。
“他們怕張士誠的軍隊進城後燒殺搶掠!”關帷說。
陳泰一下子緊張起來,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店:“我在閶門的二十多家店會不會遭殃?”
關帷不語。這些天,他一直在考慮著這些。
陳泰這下倒著急起來:“管家,你說啊,我這兒要不要也拋掉幾家店?”
看著陳泰在大事前慌亂的樣子,關帷心中油然生出一絲鄙夷,只是他口中斷然否決:“不!一家店也不拋,相反,我看老爺可以趁現在低價吃進一批店!”
“為什麼?”陳泰弄不懂了。
“這,我一時還沒理出個頭緒。只是我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過,風險也極大!”
鉅商沈萬山 /吳恩培
六十三
聽說風險極大,陳泰彷彿有了主意:“不,這時候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