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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這座歷史上的名城,它曾經是幾代封建王朝的京城,當時,又是袁世凱政府的所在地。對於一個初次見到它的儀容的人說來,它應該具有怎樣的雄姿和怎樣的魅力,才能算得名副其實呢?
冰心是在大海旁邊長大的孩子,又剛剛告別了有著亞熱帶風光的美麗的故鄉,她曾經飽覽過大自然變幻無窮的神奇形象,以及絢麗美妙的色彩,這個從小就愛獨自幻想的小姑娘,會對將要成為她的第二故鄉的北京城,有著什麼樣的看法呢?
關於北京,小冰心早就聽到過不少不很誘人的說法。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舅舅們——老同盟會員楊子敬先生,還有正在大學讀書的年紀較輕的舅舅,就在家庭裡的閒談中,多次地講起過北京和那裡的皇宮。他們講過清政府的昏庸和腐敗,講過北京市容是如何的破舊和頹敗,老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貧窮和困苦。所以,當小冰心知道父親已經為他們全家在北京租好了房子,母親和舅舅就要帶領自己和弟弟們到北京去,她卻對這個將去的地方沒有什麼迫切的嚮往。
這時候,小冰心已經跟隨著父親、母親、舅舅和弟弟們,離開了北京東車站。首先映入小冰心眼簾的,竟是一座灰色的又高又厚的城牆。小冰心坐在馬車裡,好奇地觀賞著窗外的街景——果然象她舅舅們所說的那樣,這個赫赫有名的京城的市容,原來竟是如此的破舊與頹敗。除去又高又厚的灰色城牆之外,就是黃色的土路,這些土路是用黃土鋪成的,只要風一吹,就塵沙飛揚。
再看看街上的行人,他們大都穿著色彩單調的衣服,個個都象滿腹心事的樣子,走起路來沒有神采。有的迂緩,有的匆忙。在這些行人中間,還間或看到人力車伕,他們汗流滿面,穿著破爛的衣裳,拉著坐客,或是疾走,或是奔跑。也有一些衣不蔽體的貧民,蜷縮在門洞裡。這些人的形象,小冰心看了,都覺得心酸。
這一切,彷彿是向初來北京的小冰心,印證舅舅們早年對她的講述,使這個喜愛大海和南國風光的女孩兒,產生了一種茫然的心緒。
十年後,當冰心長成為一個大姑娘,告別了祖國和親人,到美國去留學之後,她在地球的那一面,想念北京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北京給予她的這個最初的印象。她不由自主地寫到了北京的灰色的城牆,和塵土飛揚的街道,泥濘的小衚衕,以及奔走著的流汗的人力車伕。可見她在少女時代第一次見到北京時,北京留給她的印象有多深!
那一次,坐在馬車裡,只是因為見到了分別半年之久的親愛的父親,才使她的茫然漠然的心緒,又漸漸地和緩了過來。
就在小冰心思前想後的時候,馬車已經走進了東城一條寬敞的大衚衕裡。這條大衚衕,後來因為演出過形形色色的歷史故事而聞名中外,這就是有名的鐵獅子衚衕。
在這條大衚衕的中間偏東一點兒,向北邊斜插過去,還有一條曲裡拐彎的小衚衕,叫做中剪子巷。馬車逐漸地減慢了速度,彎進了這條小巷子的南口,停在了十四號的門前。——這個十四號門裡,就是謝葆璋在北京安置的新家(為了找到中剪子巷十四號這個院落,筆者曾經三次去中剪子巷衚衕尋找,又請教過幾位對冰心老人十分熟悉的作家朋友,但是因為年代久遠,時事變遷,門牌號碼幾經變更,實在難以確定哪個大門就是本世紀初的十四號。為此,筆者又專門請教了傳主謝冰心先生,冰心在她1985年8月8日給筆者的信中這樣寫道:“我的中剪子巷十四號舊居,是進鐵獅子衚衕,南口,路西,不遠,那大院恐已蓋滿房子了。”根據冰心本人的指點,筆者又去中剪子巷尋訪,在靠近中剪子巷衚衕南口路西不遠的地方,確實已經擠滿了房子,因此確實已經無法辨認昔日的十四號,而只能確定一個大致的方位了)①。
當時的十四號院有一個不大的院門②,左邊門框上掛著一塊寫有“齊宅”兩字的黑底金字牌子,這是一所典型的中等人家的宅第。齊家是這所宅子的房東,他們是旗人。戶主齊老太太年輕時當過和敬公主府的奶媽子,公主府的後門就在十四號門的旁邊,而大門則開在鐵獅子衚衕。謝葆璋家居住的房子,是向齊家租來的。
①詳見筆者《為冰心寫傳》一文,載1986年1月28日《文匯報》。
②這是根據謝冰心先生本人的記憶描寫的,見冰心《我到了北京》。
齊、謝兩家在這所宅子裡合住,但從房子的佈局來看,他們又自成格局,互不干擾。進院門後往右邊走,一座兩扇門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