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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的人。掙得不少,花得也不少。杭夫人對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茶清伯又走了,這裡上上下下,我看杭少爺也就對著少奶奶心裡發點怵,別的還有誰在眼裡?”
那帳房因為和吳升熟了,又兼杭天醉自掌了事以來,常到帳房處隨便支銀元。有時,拉開了抽屜,有多少就拿多少,連數都不數。那帳房要他等一等,他便說:“等不得,有三個買主盯著金冬心那幅《寒梅圖》呢,就看誰先把錢送到了。”
“那也得數一數啊!”
“不用了不用了,自家的錢還不知道怎麼用?”
這麼說著,人和聲音,已經在外面了。
帳房正愁著沒有一個人替他傳話,這個帳,他是越來越沒法做了。老天開眼,吳升,就給他把機會送上門來。
吳升見有機會去親自面對少奶奶,激動得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的心裡,有一團火在燃燒,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要衝上去。
然而他畢竟年輕,沒有經驗,沒有嘗試,他不知道告密的程式是應該怎麼樣的。他雖然生效能察顏觀色,又會弄虛作假,但畢竟是在雜役的生活圈子裡,是在墊底的過程中翻些小浪花,這和大戶人家富人們之間的耍心計,層次完全不一樣。
吳升首先在第一條上就失敗了,他連陣腳都沒有穩住。重新見到少奶奶沈綠愛的第一眼,他的腿肚子就要命地發軟。這種女人,豔若桃李,冷若冰霜。吳升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廊前,茶几上放著一排的玻璃杯,足足有十幾只。那女人穿一身淺色綠綢衣,正用茶爐煮開了水,往那十幾只杯中倒水。天光很亮,把杯子倒影照在李養色的茶几上,長長地拉出一排。那杯子卻像要透明地化入天光之中去,但又因了綠色茶葉的環繞升騰而顯現了輪廓。茶在杯中的沖泡起伏旋轉,十足地像是一個長長綠袖的女人,在舞蹈,在呻吟,在企盼。漸漸的,那些茶一根根地豎了起來,簇簇擁擁,爭先恐後擠到水面,各自有各自的位置,便屏息靜氣地展示綠色。那光芒,真是如日中天。但是時間很短,光陰如箭,歲月如梭,齊刷刷的,一排十幾只杯中的茶,幾乎同時,下沉了。下沉了,一直沉入杯底。
沈綠愛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全神貫注,不動聲色,屏心靜氣。吳升在一旁晾著,便大氣也不敢透。他一點也不明白,有錢人家搞這些東西,有什麼意思。但它的確是很好看的,很奇異的,而且,很香。
“說吧。”
她終於開口,她的眼睛又大又黑,蒙著一層冰霜。吳升心中一驚,他一下子就不明白,自己應該說什麼,怎麼說了。
“帳房先生那裡取不到錢。”他慌慌張張說。
“這不關我事。”她開始拿起兩杯茶,放在天光下,比較它們的色彩。
“你看哪一杯水顏色更好?”她問他。
他胡亂地看了一下,指著一杯顏色偏綠的,說:“它。”
“算你聰明,這是沸水稍涼片刻再泡的。”
“是“
“是什麼?是是是,你倒說出個道理來?“
“水太燙了,泡不出好茶。”吳升說。
少奶奶慢慢地用大眼睛盯著他,說:“講對了,講對了。”她站了起來,在走廊上走來走去,自言自語:“做人也一樣的,懂嗎?”
吳升慌了起來,想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一個腦子有毛病的人。
“帳房那裡取不到錢。”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這不關我的事。”少奶奶有些驚訝地說。
“杭老闆全支走了。”
“你怎麼知道?”
“他支走了。在吳山租了房子,還養了一個女人。她叫小茶。是從我們茶行接走的。“
他想都沒想,就咕嘻哈嘻地往外倒個底朝天。
“你說什麼?”
“很長時間了。大家都曉得了,就你不曉得。“
沈綠愛輕飄飄起來。她想她是怎麼啦,怎麼有一種在半空中浮游的感覺,她嘴裡吐出的字,一個個像氣泡,可以在天上飛。她聽見她自己對自己說:“你滾開!”
吳升想,少奶奶要昏過去了。他又興奮又恐懼,又解氣又心慌,他語無倫次地喊了一句:“他們睡覺,我門縫裡看見了!”
然後,他便全身哆嘯著往回跑。他還期待著一聲驚叫,但是沒有。他從假山後面看見少奶奶坐在茶几後面,兩隻手要去掀茶几。吳升眼睛閉上,準備聽那驚心動魄撕心裂肺的粉碎之聲。他再睜開眼睛時,卻看見少奶奶坐在煙霧升騰的熱茶後面,捧著一杯茶,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