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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問父親話的時候,竇昭被丟在了書房的熱炕上玩耍。
她看到祖父書案上放著那對馬到成功的紫檀木鎮紙。
竇昭想了想,踮起腳來,數著牆上掛著的那把龍泉寶劍劍穗上的琉璃珠子。
這些東西,她都曾見過。
當時它們做為祖父心愛之物,被當成了隨葬品放進了棺材裡。
她還記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餐具只剩下四個碗、兩個碟子、一個杯子、五把湯匙;紫檁木的鎮紙只有一個;龍泉寶劍劍穗上的琉璃珠子是五顆。
好像時光倒流,抹去了留在那些物件上的歲月。
再聽祖父的話:“……此篇出自《論語·公治長》。你用‘大夫心裕而公,忠於謀也’來破題,又用‘夫裕則齊得失,公則平物我,而子文以為忠矣,仁則吾不知也’來承題,甚好,可見你於‘變式’之法上已深得其中三味……”
竇昭手腳冰涼。
她雖然認識字,但從來不曾讀過四書五經。怎能憑空想像出這樣的話來?
“孃親,孃親!”竇昭心中驚恐萬分,她高聲地喊著母親,眼淚不受控制地籟籟落下。
正和父親說得興起的祖父沉了臉。
母親則慌慌張張地從廳堂跑了進來:“公公,我這就帶壽姑到旁邊去玩。”
她滿臉歉意,抱著竇昭出了書房。
丁姨奶奶迎了上來。
母親是和祖父、父親同桌用的晚膳,因為今天乳孃沒有跟過來,丁姨奶奶先餵了竇昭吃飯,等到竇昭吃飽了,桌上的人也散了,只剩下些殘菜剩飯,剛才她正胡亂地用著晚膳。
“這是怎麼了?”她摸了摸竇昭的額頭,“平日裡好好的。難道是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竇昭死死地摟著母親的脖子,感覺著母親頸窩的溫暖,彷彿這樣,才能證明她遇到的並不是一群鬼。
“不會吧?”母親打了個寒顫,遲疑道,“會不會是教唆壽姑的人動的手腳?”
“沒事。”丁姨奶奶胸有成竹地道,“就算有人動手腳也不怕,我們是行善之家,大仙會保佑我們平安清泰的。等會我替壽姑在大仙面前求兩張表,你在壽姑身上掃兩下,然後燒了,壽姑就沒事了。”
母親不住地點頭,咬牙切齒地道:“要是讓我查出來是誰不安好心,我要扒了她的皮!”
“還好是當著你的面說出來的。要是當著七爺說出來,那可就麻煩了。”丁姨奶奶感嘆道,有個小廝跑了進來,稟道:“老太爺、七爺、七奶奶、丁姨奶奶,東府的三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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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竇家
竇昭的祖上,是個家無恆產的挑貨郎,機緣巧合,娶了鎮上一家商戶人家的丫鬟為妻。他用妻子陪嫁的十兩銀子在真定的北樓村買了一畝二分地,從此在北樓村安家落戶,繁衍生息。
這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北樓竇氏的起源。
竇昭的太祖父十歲就在母親老東家的綢緞鋪子裡做學徒。十四歲出師,二十歲就成了綢布店的二掌櫃。東家想把自己女兒的貼身丫鬟嫁給他,他不想自己的子孫後代一輩子轉著東家轉,想娶鎮西窮秀才的女兒郝氏為妻。
二十一歲的時候,他用自己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八兩銀子做聘禮,娶了郝氏,丟了二掌櫃的差事。
他帶著郝氏回了北樓村,接過了父親挑貨的扁擔,還有父親一輩子勤扒苦做置下的三十畝良田。農忙時種地,農閒時走鄉串戶。
次年夏天,郝氏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
他在村頭遇到了一個收棉行商。
真定府種棉花。
收棉行商想找個熟悉本地農戶的人幫他收棉花。
父親毛遂自薦。憑著在綢布店苦練出來的本事,眼睛一瞥,就知道棉花有沒有摻假,手一拎,就知道棉花有多少斤,還能打算盤會記帳。
夏天過去,除了事先約定的酬勞,收棉行商另外打賞了竇昭太祖父十兩銀子,並且和他約定,明年這個時候再找他來幫忙。
到了冬天,竇昭的太祖父走遍了真定縣的十里八鄉。等到了來年的夏天,哪家種了多少棉花,棉花是好是壞,棉戶為人是否好打交道,清清楚楚;收棉、過秤、算帳、入庫、做帳,絲毫不錯。那行商只要搖了扇子坐在樹蔭下喝茶就行了。
“看樣子,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