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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曾忘記。
竇昭的視線有些模糊,聽見竇世榜笑道:“……大哥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蘭哥兒前些日子來信,說入秋到現在,大哥已經犯了三次心絞痛。只因河工未完,不敢有所懈怠。大哥來信,說等過了這些日子,他就準備辭官回家,和小叔一起潛心研究易經。”
祖父哈哈大笑,道:“仕途雖榮,案牘亦苦。誰讓他要做官的!”說著,笑容漸薄,正色地道,“他這心絞痛一日比一日厲害,可請大夫看過?”
“江南名醫都請遍了。”竇正榜道,“可大家都沒有什麼良方。只是一味的讓靜養。大哥是那歇得住的人嗎……”
竇昭在一旁聽著,思緒卻已飄遠。
大伯父叫竇世樣,是大伯祖的長子。比父親大三十八歲,比祖父小四歲。他和祖父一樣,從小跟著曾伯祖讀書,和祖父說是叔侄,實際上情同手足。竇昭記事的時候,他已經去世。說是為了修河道,累死在了揚州府任知府的任上,事蹟還寫在祠堂的青石碑上。建武四年,江南發大水,很多河堤都被沖垮了,只有大伯父在任時修的那段河堤安然無恙。大伯父的政績被重新翻了出來,皇上為此下特聖嘉獎了大伯父。
蘭哥兒是大伯父三十六歲上才得的獨子,二十一歲就考中了舉人,之後卻屢試不第。皇上念著大伯父功勞,恩蔭他為句容縣主薄。他來京都謝恩的時候,在京都的竇氏族人紛紛為他接風洗塵。竇昭因為繼母的緣故和竇家的人不近,只派人送了賀禮。
自己要不要提醒三伯父一聲呢?
可她說的話三伯父會聽嗎?
竇昭猶豫著。
丁姨奶奶領著兩個丫鬟端著茶點走了進來。
母親把她放到了地上,幫著丁姨奶奶上茶、擺放點心。
竇世榜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讚了聲“好茶”,然後感慨:“這可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
慎行是竇昭的二伯父竇世棋的字,是竇世樣的胞弟,比竇世樣小八歲,比竇世榜大四歲。他二十六歲就中了進士,之後一直在外做官,在江西布政使的位置上致的仕。
竇昭只聽說過這個人,根本就沒見過——她在真定的時候,他在外做官;他致仕回鄉,她已經嫁到了京都。
大紅袍產自武夷,聽三伯父這口氣,他現在應該在福建為官。
祖父聽了哈哈大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關鍵是個‘靠’,怎比得上你?我們可都指望著你吃飯呢!”
竇家在外做官的多,為了科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賢賢書”的人更多。
竇世榜管著東、西兩竇的庶務。
他聞言嘿嘿地乾笑了兩聲,表情訕然。
竇昭記起來了。
三伯父不僅和二伯父、四伯父、五伯父一起參加過鄉試,還和六伯父、父親、大堂兄竇文昌、二堂兄竇玉昌、三堂兄竇秀昌、四堂兄竇榮昌一起參加過鄉試……好像一直都沒能中。
父親見狀端起了茶盅,迭聲道:“喝茶,喝茶!”又高聲吩咐母親,“三哥難得來一趟。你去跟灶上人說一聲,做幾個下酒的小菜,我陪爹爹和三哥喝兩杯。”
“不用了,不用了。”竇世榜看了父親一眼,笑道,“大哥讓我給小叔帶了幾句話。天色不早了,我傳了話就要回去了。”又道,“快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呢!”
“那也不耽擱這會功夫。”祖父笑道,父親卻拉了母親,“既然三哥有話和爹爹說,那我們就先回屋了。”也不管母親的驚訝,推搡著母親出了鶴壽堂,“三哥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母親釋然,又許久沒見到父親了,望著父親的眼神柔得像藤蔓:“那好。妾身回去服侍相公早些歇了吧!”
“好,好,好。”父親應著,回頭朝著鶴壽堂望了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竇昭順著父親的眼光望了過去。
四周靜悄悄的,積雪在月色下閃爍著清冷的碎芒,祖父書房裡桔色的燈光顯得格外的溫暖。
竇昭狐疑。
母親卻一無所覺,一路上和父親說說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個兩鬢斑白的僕婦迎了上來,行著福禮喊著“七爺”、“七奶奶”。
她的樣子很嚴肅,眼神卻很溫和。
竇昭一看就心生好感。
母親把她交給了那婦人:“俞媽媽,今天你帶著壽姑歇在暖閣吧!”
俞媽媽微笑著應“是”。
父親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