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不進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當我再次經過墓地時,發現那裡的籬笆牆已經被一幫修鐵路的工人拆除了,大片的羅盤葵已被割草機砍掉。
當地人告訴我,政府正在修一條複線鐵路幹線,經過冬湖小鎮。一條是貨運列車專線,一條是旅遊客運專線。前者負責把這個地區的豐饒出產運往外地,後者負責把外地蝗蟲般的遊客運入這裡的大自然。
我看了掛在鎮政府平房裡的建設規劃圖,悲哀地預期:未來幾年之內,想必剩下的羅盤葵也將會被無情地翻卷到割草機的料斗裡,然後掙扎著被腰斬、粉碎、死掉。
這也就意味著墓園旁邊的大草原,終於進入了毀滅期。
大草原的時代將會永遠終結。
事實上,羅盤葵們的命運,也是本地土生植物群集體葬禮的一個縮影,同時也是世界植物群葬禮的一個縮影。
生活在機械化時代的人們不會注意到大量的植物群落正在無望地死去。
他們只會為經濟發展而感到驕傲。我想說的是:愚蠢的驕傲。
當地農人告訴我說,一般情況下,某地的農場越是富足,周圍的植物群就越是匱乏。
有的農場主甚至會使用噴火器和化學噴霧器來清除雜草,把草原改造為新的農田,也減少雜草對莊稼的營養爭奪,減少病蟲害傳染的可能性。
但事實上,多年的跟蹤研究卻發現,對雜草剷除越徹底的農莊,莊稼的產量就越是不盡如人意,而病蟲害的干擾也就越是不勝其煩。
但人們已經走上了這條與大自然為敵的道路,人心失教,積重難返。
大自然日漸枯萎在我們追求盲目發展的癲狂腳步下。
可憐的羅盤葵,守護了小鎮死者們的亡靈這麼多年,最後卻沒有得到人們的回報,自己也滅絕在了“歷史的車輪”下。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屢見不鮮的一幕悲劇。
(二)
逸晨先生告訴我,羅盤葵看似脆弱,其實生命力非常頑強堅韌,它只能被剷除,無法進行移植。
當地人說,它們的根系廣佈整個墓地。如果你想完整地挖一株羅盤葵離開土壤,那你很可能會發現,你需要挖開所有的墓葬。
它們的生命力也很旺盛。野兔啃咬,各種昆蟲吞噬,人工傷害,都無法讓它們從這片土地絕跡,死去的只是枝條和花朵,作為花的整體體系,它一直都在大地下堅強地存在著。
“活人雖然看上去比較厲害,但歸根到底,活人是無法戰勝死人的。”當地人這麼說。
死亡不可戰勝。這就是人們的普遍觀點。尤其是唯物主義的普遍觀點。
為了驗證不可移植說,我邀請逸晨先生一起去墓地,實地挖掘一株羅盤葵做個試驗。逸晨先生欣然應允。
我們帶了一把登山小鏟子,來到墓地的一個角落,在那裡小心翼翼地沿著一棵羅盤葵的根系向下挖掘。
隨著泥土坑越挖越深,我驚訝地發現,羅盤葵的根系在地下的戰略佈局,真是規模龐大到不可思議。從它的主根,至少分出了數百個根系,隨之又分支出數千個枝丫,這樣分而又分,一株羅盤葵在地下的網路縱橫交織,複雜得如同西遊記裡的盤絲洞一般,若要把它所有的根系全部挖出,可能真的要如當地所說的,需要把整個墓園都翻個底朝天。這一株羅盤葵的根系,又與別的植株的根系彼此連結交錯,互相纏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要挖出其中的一株,就必然會要連帶拖出其他許多的植株,它們之間,完全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共生關係。
我親眼看到,這株羅盤葵的主根系,筆直地穿透了地下的一塊岩石,從岩石的另一端鑽了出來,又粉碎了岩石下的另一塊長石,讓它裂為無數碎塊。這就意味著,這株植物的根系,也與大地深處的各種物質連結成了一個整體,如果要挖出它,必定要攪動整個地下的世界。
因此,挖出一株羅盤葵,的確是個浩瀚無邊、牽連無限的巨大工程,除了切斷它的根系,把它弄死之後拿出泥土之外,實在是沒有辦法讓它完整地活著離開這片土地。
經過親眼目擊,我完全信服了當地人的說法,也完全相信了逸晨的勸告:羅盤葵看似脆弱,其實非常強大,它只能被消滅,無法進行移植。
我在挖出的泥土坑邊坐了下來。想不到一株小小的植物,都是這樣背景深厚,不可動搖。
逸晨先生也在我的旁邊,和我並肩坐了下來。
他說:“你看,挖出一株這麼小的植物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