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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是革職,降是降級,但都留任,並無大礙,這件事又算定了。
“至於誰該穿孝,派誰奠酒,應由治喪大臣會議請旨。”
“不,不!”載灃接著張之洞的話說:“大行太皇太后母家應該穿孝百日,在大行太后梓宮前奠酒的,要多派親王、貝勒。”載灃接下來又說:“我還想起一件事,上尊諡是怎麼個規矩?”
“列帝加至二十二個字,不得再加。”張之洞說:“列後加至十六個字,不得再加。這是乾隆年間傳下來的定製。”
“那麼,大行太皇太后,現在已經有了幾個字了?”
“攝政王是問大行太皇太后的徽號?”張之洞唸了一遍,失聲說道:“糟了!已經有了十六個字!”
“不能再加了嗎?”
“再加就超過字數了。”
“照這麼說,莫非就沒有尊諡了?”載灃大不以為然:“這不象話吧?”
一句話將張之洞問住了。袁世凱便替他解圍地說:“這交禮部議奏好了!”
※ ※ ※
慈禧太后尊諡字數多寡的難題,由於一道上諭,迎刃而解。這道上諭是根據載灃的建議而下的,道是“大行太皇太后垂簾訓政,四十餘年,功在宗社,德被生民,所有治喪典禮,允宜格外優隆,以昭尊崇,而申哀悃,著禮部將一切禮節,另行敬謹改擬具奏。”禮部議奏,比照皇帝的喪禮,斟酌改擬。皇帝的尊諡二十二字,既然比照,自然可加,而且加六個字正好。
原來諡法有一定的規矩。後諡第一字必用“孝”字,下一字用賢德貞淑的字樣,末四字的偶數,則必用“天”、“聖”二字。這樣加起來,不多不少,恰好六個。
只是會典所載,適用於後諡的字樣,崇隆切合而又未曾用過,竟找不出來,於是又下一道上諭:“著於會典帝諡字樣內參酌選擇,敬謹恭擬,以重巨典,而伸顯揚。”
這件事有人看得極重,有人看得極輕。看得極輕的是一班少年親貴,見解都差不多:“反正字數跟皇上一樣就行了。
字眼上不必去細琢磨,還能用個醜字眼嗎?”
看得極重的,自然是一班詞臣。說帝諡重在末一字如世祖章皇帝、聖祖仁皇帝、世宗憲皇帝、文宗顯皇帝,這章、仁、憲、顯之諡,無不確切不移,一字可以盡其一生。高宗純皇帝、仁宗睿皇帝、宣宗成皇帝、穆宗毅皇帝的純、睿、成、毅等諡,亦有因時論勢,或者有所諱言,出以曲筆的苦心在內。至於後諡,重在第二字,慈禧太后垂簾四十年,蓋棺論定,用一字涵蓋,能不格外慎重?
這樣的一件大事,自然是宰相之任,上諭中亦指示“著內閣各部院衙門,會同敬謹擬奏以聞”,即是交付廷議,理當由大學士主持。不過廷議是表面文章,出主意的還須靠一班通人。所以張之洞跟孫家鼐商量,開了一張名單,漢人是協辦大學士鹿傳霖、陸潤庠,南書房翰林朱益藩、吳士鑑、鄭沅、袁勵準,京師大學堂總監督劉廷琛,以及翰林出身的丞參、唐文治、汪榮寶等人,旗人只邀了三個:大學士世續,協辦大學士學部尚書榮慶、禮部尚書溥良。
由於國有大喪,禁止筵宴,張之洞命會賢堂備了兩桌素飯,亦不設酒,草草餐畢,喝茶開議。
“大行太皇太后一生,史冊罕睹。”張之洞說:“自古垂簾的賢后,莫過於宋朝元祐年間宣仁太后,然而臨朝時間不長,也沒有什麼大憂患。我面承大行太皇太后末命,諄諄以後人‘說公道話’見囑。我輩今日所議雖只一字,關係重大,總要勿為千秋史評所譏才好。”
沉默片刻,禮部尚書溥良職責所在,不能不表示意見:“上諭雖說在帝諡字樣中選用,其實合於皇太后身分的也不多。譬如文武神聖,至大中正等等字樣,似乎都不合適。”
“那麼合適的呢?”榮慶介面:“不妨先列出來,逐字斟酌。”
“這話不錯!”孫家鼐附議:“這樣雖費點事,倒是最妥當的辦法。”
“其實,”鹿傳霖突如其來地說:“聖字很可用。宋朝垂簾的太后,諡必用聖,只有章肅明獻劉後例外,那是因為李宸妃的緣故,另當別論。”
“滋軒此議甚是!”世續正好賣弄他肚子裡那點墨水:“我記得《貴耳集》中談過,議論甚正。”
“是,議論甚正。”唐文治介面:“奈孝聖憲皇后何?”
原來據說是高宗生母的鈕鈷祿氏,諡法便是“孝聖”。唐文治的聲音不高,鹿傳霖不曾聽見,世續卻大為掃興,緊閉著嘴不作聲。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