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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泉縮在車廂一頭,聲音悶悶地隔著軟墊傳出來,“朕不餓。”
斐旭拈起一塊,遲疑了下,又放回去,無聲地嘆了口氣,頭歪到另一側,閉上眼。
馬車徑自北上,車外喧囂漸隆。
明泉緩緩睜開眼,手指輕撩起簾子一角,奉陽百姓的細碎生活如走馬燈般撞入眼簾。豆腐花的香甜、包子籠騰騰的熱浪與路邊野花的芬芳混到一處,雜陳出別樣的味道,令人有種充實的錯覺。
兩旁人煙愈稀,一道綿延的城牆自地平浮現……
她手指一鬆,簾角掩住視窗,馬車復暗。
明泉用臉蹭了蹭光滑的枕巾,聆聽車下滾輪的軲轆聲,沉沉睡去。
曲徑長廊蜿蜒繁複,一眼望不到出路。
朦朧中,她腳步沉重,如銬枷鎖,在青磚上蹣跚而行,搖搖欲墜……身後橫出一隻大手,好似無窮大力,將自己輕鬆拉起。
她愕然回頭,卻見到先帝的金絲壽字腰帶赫然對著鼻樑。
“明泉,怎麼了?”先帝彎下腰,一手慈祥地摸著她的發頂。
她抓住他的袖子,拼命張大嘴巴,恨不得將滿腔的話都吐出來,喉嚨卻好象被無形的手扼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那隻抓著衣袖的手是那樣那樣的小,好似五六歲的稚童,軟乎乎的一團。
先帝笑著直起身,背過身,慢慢遠去。
袖角在她手中一寸寸移出,她明明用盡全力,卻連根線都扯不下來。
“納命來!”一聲怒吼自先帝方向傳來。
明泉瞪大眼珠,看著尚湯的身體慢慢穿過先帝,向她衝來,形若癲狂。她想躲開,雙腳卻在地上生了根。他眼睛圓瞪成銅鈴,那裡的憤怒彷彿要將她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救命!”她突然掩面大叫!
“明泉。”有人在背後拍了她一下。
她倉然回頭,見高綽君含笑站在身後,容貌秀麗,丰姿俊朗,正是初見時的模樣。
“高叔叔……”她探出手,緊緊握住他的,那素白勝雪的衣裳在風中飄揚。
“你父皇呢?”他彎著眉眼,抑不住涓涓溢位的幸福。
她下意識地指著另一頭,“那處去了。”指著方向的手,分明已是十六歲少女的大小。心卻好似被捅了個窟窿,風冷颼颼地吹。
她眨了眨眼,緩緩回過頭,眼前的人卻又變成了安蓮,眉目高華,不敢近褻。那瞳孔是對著她的方向,溫度卻是冷的,好象隨時都會化作千萬冰箭,將她凍裂。
難受地低下頭,眼睛一眨,腳下光滑的青磚卻變成了凹凸不平的石板。再抬頭,眼前又成了喧囂的街市。尚湯、安蓮統統不見了,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卻見有個賣燈籠的小攤,滿鋪子的荷花燈,粉的白的,鮮豔的素雅的,直把人瞧個眼花繚亂。一時周圍萬籟俱寂,燈籠裡的燭火漸漸亮起……
明泉醒來正是傍晚十分。
她鑽出車廂,西方掛著一輪紅日,圓滾滾得像只正在燒烤的大餅。
“請小姐下車歇息。”一個四十來歲的粗布婦女站在車前,彎下腰。藍郡王派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看上去同是方臉大耳,寬肩粗腰,被人群一淹怕是連衣角也找不到的莊稼人。
明泉搭著她的背,輕輕跳下車,目光狀不經意地在四周掃了一圈。
斐旭站在驛站前,朝她微微一笑。
她楞楞地看著他身後的房子,與記憶中的驛站重疊。父皇在世時出巡,大多住於驛站,小時候也領著他們去過幾次,太子和玉流都對狹小的屋子抱怨不已,惟獨高陽王說,“皇宮綿延千里,磚瓦皆出百姓之手,已是累民至深,何以覆轍?”那時她雖未說什麼,卻有幾分不以為然,如今想來,字字珠璣!無論如何,在帝王之路上,高陽王在那時已走在所有人前頭,不知現今的他,是否猶有過之。
漢子駕著馬車自後院走,婦人則小心翼翼地在前頭帶路。
驛站幾個小吏鼻孔朝天地朝她們打量了好幾眼,才將勘合接了過去,瞄了兩眼,臉色微微一變,態度立馬恭敬起來,向斐旭揖禮道:“不知是慕大人。”
明泉朝那勘合上掃了一眼。藍郡王府的筆帖式?那可是芝麻綠豆小官呼風喚雨大權,做兩年心腹就能平步青雲的差使。
“不敢當。”斐旭疏淡道。
小吏像得了什麼好處般,媚笑著一路前引。
驛站分了幾個院落,他們被安排到最裡處。
“這兩天為著奉堤的事京城前前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