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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了兩下肩膀接著吐出一口血,猶如被水泵從她身體裡壓出來一樣,在最後一秒鐘她似乎看到了莉蓮,然後一片陰影開始在她身體裡慢慢擴散開來。
那一晚在圖羅夫,莉蓮合上了死者的眼睛,繼而衝到雞舍旁,鮮血從她睡衣邊緣滴落下來,血跡從屋內地面一直延伸到院子裡;當她踩著一堆碎玻璃走過去之後,地面上留下了兩排鮮紅斑駁的腳印。
小雞們安頓在產蛋箱上,最機靈的幾隻這時朝莉蓮走過來,期盼著夜宵,它們圓珠一樣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微光。莉蓮的腳邊已匯聚成一個血泊,但這種情景這種味道並沒什麼新鮮的,在小雞們看來也是如此,它們把嘴在血泊中蘸了幾下然後豎起了頭。這只是個很小的雞舍,可蘇菲卻不在產蛋箱後面也不在那下面,甚至不在雞舍的下面或是籬笆旁邊。粗糙的木門上掛著幾縷藍色絲線,接著莉蓮看到相同的藍色絲線遍佈四處,如同見到了藍色絲帶。
她把睡衣扔在地上,來到抽水機前沖洗身體。到處都是半裸的男男女女,還有身著外衣披著祈福披肩的老人,裹著桌布和床單的女人,住在路對面的鄰居穿著睡衣走出房子,父親懷抱著女兒,那小女嬰通體鮮紅而鬆弛就像是被扒了皮的兔子。莉蓮將碎玻璃從腳裡面摳出來,然後沖洗雙腳直到從腳上流過的冰冷的水不再混濁。回到屋裡,她給歐斯普蓋上了他們結婚時的被子,又將一條樸素的藍被蒙在母親身上。她站在父親的肩膀上,用力從他脖子裡拔出那隻斧子,接著用桌布覆蓋住他的身體。她穿上了衣服。她隨身帶著那把斧子。
經歷過這場屠殺之後,圖羅夫成了又一個基希訥烏,又一個比薩拉比亞,又一個南京,又一個君士坦丁堡。人們彼此殘殺就像颶風橫掃過大片房屋:嬰孩兒被撕成碎片或被餵了狗,大街上摞起無數具屍體和將要成為屍體的軀殼,剛會走路的孩童緊握著它們已死去的母親的手,警官們別過臉去用木棍在廢墟里捅攪著看是否還有人生還。莉蓮盡其所能地面對這一切,用一隻手矇住雙眼彷彿在遮擋刺目的光線,她在尋找蘇菲。
她沿著河上上下下走了十英里,一會兒朝著圖羅夫的方向一會兒又遠離。在齊腰深的水中,她一手拎著歐斯普的靴子,另一隻手撥開綠色和褐色的水草,尋找著蘇菲。她走過每一條小徑來到每一片農場,看到哪個男人長相貌似殺害她全家人的兇手的父兄,便和他客氣地說話。在一個只有六間房屋的小村子裡,住著幾個甚至從未想過離開故土的猶太人:一個在與公雞和鐮刀一起等死的疲憊萎靡的老人,一個面部稜角分明的女孩兒和他她羞怯畏縮的基督徒丈夫;她在一夜之間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瑪莎,當莉蓮與她講話時,她一刻不停地練習著劃十字的手法,看上去倒像是在圈划著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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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遺失了我的青春(10)
他們就像葉卡捷琳娜斯拉夫地區的猶太人,在星期一的早晨醒來時相信——如果他們真考慮過此事的話——多年來與非猶太人鄰居一起給奶牛擠奶的生活足以使他們過上安穩的日子,誰料在星期二的晚上卻發現自己正將死去的孩子擺在猶太教堂的地上,一排小屍體肩並肩抑或頭挨著腳,數量如此之多以至於一個教堂的大小似乎還比不上一個小畜棚。
莉蓮尋覓了幾日。當她從身邊經過時,甚至當她橫穿過馬路時,那些基督教婦女都將自己的小女孩兒緊緊拉在身邊;她們一定從她臉上清晰地讀出了悲憤狂怒,似乎看到她手裡正握著她父親的那把斧子。當她返回圖羅夫時,屋裡面的屍體還沒有被人動過,雞舍空空如也,沒有小雞,雞蛋一隻不剩,也看不到蘇菲。莉蓮又走出半英里來到她的瑪麗亞姆姨媽家。她躺在姨媽的那張促狹的小床上,一心希望上帝能准許她在睡夢中死去。
像其他人一樣,瑪麗亞姆姨媽也有她自己的一段故事。她在五公里之外的一個牛棚裡過了三夜,在一切風平浪靜後沿著普里皮亞季河走了回來,一路上只哼唱俄國民歌以防有人監聽。她曾去過她妹妹家,呆站在鮮血浸染的房間裡,哭泣,然後清理了地板,之後又注視著那些屍體,直到她覺察到了生命存在的跡象,她這樣對莉蓮說,她當時聽到了一些人語聲,她懷疑那並不是從她面前的屍體堆裡傳出來的,但那聲音卻讓她少了一些寂寥。最後她回到自己家中,像一個山羊棚,她那時心想。瑪麗亞姆在抽水機旁清洗了身體,換上了乾淨的裙子,是那條藍色的她說,彷彿她的衣櫥裡掛著十多條裙子一樣。她把氈布拖鞋上的泥土刷了下去,然後看著莉蓮入睡,直到想找個人陪伴和說話兒的渴望將她整個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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