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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健康生命的熄滅不能無聲無息。林妹妹十四歲的愛情驚天動地,誰來見證豌豆的十四歲?
偶爾也有一兩個田留下來,那是作為糧種的,大人孩子走在埂上,會不自覺地伸手去摘那翡翠一般好看的豆莢,裝在荷包裡帶回家放在飯鍋裡蒸,有青青的氣息漫出來。拿一個整的放進嘴裡,用牙咬住,輕輕往外一拉,豆莢外面脆嫩的膜與豆米都進了口中,齒頰留香。
成熟的豌豆子實珠圓,光潔,令人想到功德圓滿,李時珍說她“百穀之中,最為登先”,有和中健脾之功效。初夏時節,城裡的菜市場上,大筐小籮的盛著八成飽的豆莢,堆山疊翠的,看著就叫人舒服。拿一隻剝開來,有四五個圓頭圓腦的豌豆粒排排睡在裡面,翠綠翠綠的,一個一個彷彿都能叫出名字,大豌豆,二豌豆,三豌豆,四豌豆,五豌豆,就像大毛頭,二毛頭,三毛頭,四毛頭,五毛頭一樣,親切得拉不開。說不定哪一天,剝開一枚豌豆,會跳下一連串豌豆身的小娃娃,比那吒的蓮花身還要出色,蓮花是一支獨秀,豌豆是兄弟齊心,沒有他們辦不成的事,這世界本有他們的風景。
豌豆在城裡做菜,在鄉下還做糧食,這是她的本色,是五穀之一,很正的位子,有天地為證。糧種之餘,家家分得幾斤,母親常是拿來做豆花飯,又香又面,沒菜也能吃一碗。豌豆的一生比如一篇好文章,從哪一段看都是精彩的。
芝麻開門
芝麻開門
白塔的地界上一年四季生長的大都是糧油棉之類的主要作物,象芝麻這般錦上添花的品種歷來稀少,但年年也都有種植,如藥店甘草,總也少不了的。
我小時候見隊裡的芝麻多種在河沿的楊老墳周圍,長勢並不好,稀拉不齊的,禾間的野雞冠花到是很旺盛,高出一大截,看上去有秋意漫漫的荒涼。
那塊地是白土田,環繞著墳塋。春天裡薺菜、小薊都特別泡泛,鮮嫩肥大,象眼看著就能鼓起來。清明時節連河水都是綠的,我和村裡的女孩子們常結伴來挑野菜餵豬,割草餵牛,並不害怕。這塊墳地是我姑媽家的,她一家都去了合肥城,就由我父親幫忙照應。年年清明、歲末我們都跟著父親來燒紙,給墳上添土,修整,但我並不記得那都是些什麼人,單是感覺這塊地是與我有關的,連同她周圍的禾苗與草木。
芝麻應該算是有特質的植物,也算得漂亮,挺直的單株,四稜,讓人有方竹的聯想。葉片淺綠,不驚不乍的,全株被毛茸茸,單純乾淨,如十六七歲的姑娘,還沒有被世事所侵染,完整天然。花幾朵幾朵簇在葉腋下,小小的深筒喇叭狀,白生生的,一塵不染。一截一截往上開,平靜得如同月光的照耀,卻又堅定不移的,連天地都動搖不得。芝麻開花節節高是不假的,她在人世就這一點最亮堂,步步都是她的人格,她的氣節,她的向上的興旺。人家娶媳婦必有一把束了紅絲線的芝麻秸,有專人拿著,等在門口,見新娘出現,於鞭炮齊鳴聲中,當門丈餘遠的地方點燃,挽新娘子跨過熊熊燃燒的芝麻秸,走進新家,從此大吉大利。有的新娘子一腳就給踢飛了,要婆家曉得她的厲害,不好欺負她。精明的人家會立即逮住不讓她進門,然後強制她重新來過。這一次就有制伏她的意思在裡面,新娘子會很生氣,卻也奈何不得。大多數的人家也都隨她去,說厲害一點也有她的好處,日子還要她自己撐著過,進了這扇門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講兩家話。反正芝麻秸已經燃起來了,踢飛也吉利,飛起來的吉利,喜慶的日子沒有哪樣不好,處處都有說頭。
芝麻的吉慶從她開花到收割都是受人敬重的,割芝麻不能說割芝麻,而要說牽芝麻,這一種與人的親密無間是稼禾裡絕無僅有的。你要左手仔細的牽住一株芝麻,右手使磨快了的鐮刀自根部向上一削,這株芝麻就算牽下來了。收進家裡也不能像其他糧食那樣,在名字前面加一個“打”字來脫粒,言打芝麻,這不敬,要說傳芝麻。小心地拿起一把,倒過頭來朝下,用手或一根小棍子輕輕拍打,就看見小小的芝麻川流不息地傳到簸箕裡,世世代代的。那四稜形微微開口的籽莢如少女乾淨的唇,絲毫沒有改變。此時她已是一座空城,卻依然是一座完美的空城。
離開籽莢的芝麻一個熱頭就曬乾了,我鄉人沒有拿她去榨油的習慣,我們的食油春有油菜,秋有花生,接連不斷。各家分得幾斤收起來,冬天裡閒來,煮一鍋糯米飯,卡上鹹鴨子,香氣蓋都蓋不住。我母親另要炒上半碗芝麻,交我姐去臼窩裡舂碎了,開鍋的時候撒在飯上,給個神仙都不要做了。人是可以這樣寵愛自己,把自己當貴客招待的。地久天長的人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