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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剛才一番說話,還是有心說著我們這起客人,還是說的陳老?你若要說著我們,我們卻並沒有叫你吃酒;若是說的陳老,客人們要倌人吃酒,也是常有的事,算不得什麼希奇。況且陳老今天已經醉了,你們既是多時相好,卻不該說出這樣的話兒,索性連我們客人也罵在一起。我倒要請教請教,你們堂子裡頭,可有這個規矩麼?”
花筱舫被秋谷扳住錯處,開口不得,心上雖然暗恨,卻不得不敷衍他們,勉強忍住了氣,向秋穀道:“倪是一句無心閒話,章大少勿要動氣,索性費耐章大少格心,勸勸陳老。倪也是一時之錯,勿要作倪格過意。”秋谷聽得花筱舫自家認錯,方不開口。
陳海秋摜碎了一隻酒杯,不覺酒湧上來,口中卻還在那裡亂嚷道:“我不過叫他吃一杯酒,他一定不肯,有心坍我的臺,難道我就罷了不成?”說著便立起來又去斟酒,一定要叫花筱舫和他照杯。王小屏在旁勸道:“他既然不能吃酒,你何必定要強他,不如讓他喝了一杯紹酒,過過你的場罷。”陳海秋還不肯答應,當不得眾人大家稱是,又勸他:花柳場中本是尋歡取樂的地方,何必要鬥這般閒氣?陳海秋無奈,只得點頭,自己取過酒壺,斟了滿滿的一杯紹酒遞與筱舫,立逼著要他一氣飲幹。
花筱舫見方才一番說話犯了眾怒,明知不得開交,只得接過酒杯,在口邊試了一試,蹙起雙眉,把那一大杯酒慢慢的一口一口,剛剛吃得一半──原來不能吃酒的人,那裡喝得下這許多酒──不覺喉中一嗆,那酒直衝起來,把那剛才嚥下的酒往外直衝,口內衝不迭,連鼻孔內也衝出酒來。花筱舫身上穿一件湖色閃光外國紗衫,吐得渾身溼透,就是陳海秋身上也沾著些兒。把個花筱舫直吐得粉黛霪霪,胭脂狼藉,更兼頭痛眼花,說不出來的一種難過,不由心中大怒,把心腸橫了一橫,顧不得客人挑眼,把手內的酒杯竟是也往地下一摜,一言不發,立起身來,跑進後房去了。
陳海秋這一氣非同小可,連忙跳起來,要走進後房去追趕筱舫。秋谷等大家見此情形,十分詫怪;又見陳海秋要趕進後房,一把將他拉住道:“你不要這般性急,筱舫雖然可惡,你就是打掉他的房間,也沒有什麼道理。將來傳說出去,終是一件殺風景的事情,反說是我們酒醉滋事。你且不要動氣,且去叫他出來,看他有何理說。”
陳海秋見秋谷說得不差,捺住了一股惡氣,便和孃姨說道:“你們去叫了先生出來,他方才好好的,又沒有人得罪了他,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跑了進去?孃姨聽了,便向後房去叫筱舫。叫了半天,非但筱舫不來,連那孃姨也躲在後房不見出來。陳海秋等了一回,甚是焦躁,又直著喉嚨叫了筱舫兩聲,竟不見後房答應。海秋冷笑道:”我倒從沒有遇著上海灘上的倌人有這樣大的牌子!既是這樣,你又何必要出來做什麼生意呢?“聽得筱舫在裡房高聲說道:”倪人末吃仔格碗把勢飯,倒也勿在乎此格。唔篤高興末,賞賞倪格光,倪也無啥希奇;勿高興末,隨便唔篤未哉。
“
此時章秋谷見花筱舫這般說法,有心得罪客人,暗想:“這樣的倌人無從與他講理,只好想一個計較,也用野蠻手段去對待他。”眉頭一皺,早已想了一個法兒。
只見陳海秋氣得喘吁吁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秋谷一面勸他,一面附著陳海秋的耳朵說了幾句,海秋大喜,連連點頭。
秋谷明知後房沒有客人,只有花筱舫和孃姨兩人在內,竟自走了進去。見花筱舫滿面怒容,把一件紗衫卸去,單穿一件粉紅汗衫,正在那裡對著鏡子,重施脂粉,再點鉛黃。孃姨立在身後也不言語,見秋谷走進,並不招呼,口中說道:“阿呀!
間搭是齷齪煞格,章大少請外勢坐罷。“秋谷走近一步,含笑說道:”我特來請你出去,為什麼要這般動氣?就是陳老叫你吃杯酒兒,也不算得罪著你;況陳老已經醉了,你也須原諒他些,無論你再有天大的委屈,有我在這裡一面招陪,快些出去應酬,不要冷了檯面。“
花筱舫見章秋谷滿面春風進來相勸,把方才的氣惱早已丟過一邊,只不好意思當時出去,把秋谷瞟了一眼,微笑一笑。秋谷見他已經心肯,便趁勢上前攜著花筱舫的手,低低笑道:“就算陳老得罪了你,卻與我們客人無涉。難道我自己進來請你,你還不肯賞光麼?你若再要這般生氣,不肯出去,就是有心坍我的臺了。”說著不由分說,攜著筱舫往外便走。說也奇怪,花筱舫的一個身體,不由軟洋洋的跟著他立了起來,卻瞋了秋谷一眼,道:“慢慢的叫看囁,讓倪著好仔衣裳看。”秋谷聽了,暫時放手。孃姨另取了一件紗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