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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揀箇中意的倌人,轉一個局過去不好麼?”
金漢良聽了,便四圍看了一遍,見倌人、大姐、孃姨等擠得密密層層,卻仔細看來,沒有什麼好的。只有章秋谷背後坐著一個倌人,約有十八九歲光景,柳眉貼翠,檀口含朱,妙麗無雙,容華絕代,正在那裡遮著扇子和秋谷密談。金漢良暗想:這一定就是什麼陳文仙了。卻為方才被秋谷無故罵了一頓,不好意思轉他的局。對面方子衡看了,已知其意,便喚秋穀道:“章秋翁,有人要轉一個文仙的局,不知可肯割愛麼?”秋谷失笑道:“奇了!倌人掛著牌子,無論何人都好叫他的局,怎麼問起我來?難道我有什麼不肯麼?”回頭對陳文仙道:“你只管坐過去就是了。”方子衡和金漢良大喜。不料陳文仙聽秋谷叫他轉局,登時沉下臉來,把身子一扭道:“倪一幫裡向客人勿做兩個格,耐末無啥稀奇,倪倒嘸撥格號規矩。”秋谷一笑,金漢良又碰了一個釘子,連方子衡都不好意思起來。金漢良氣得呆呆的,半晌不言。
還是方子衡怕他下不來臺,叫蘭芬去轉個本堂局,坐在金漢良肩下。蘭芬勉勉強強的去坐了一坐,仍舊回來。
方子衡見檯面甚是冷落,便鼓起興來,要擺三十杯的莊。陸蘭芬不許,瞅了方子衡一眼道:“勿要實梗囁,晏歇吃醉仔,倪搭是無撥啥人來浪替耐吃酒。”方子衡道:“我就一人獨吃,不用你們替代何如?”蘭芬也笑道:“倪勿要嗄。”就把方子衡手內的酒壺奪去。方子衡再三央告,陸蘭芬只是不許。合席的人都笑起來。
章秋谷笑道:“我來同方大人講個情兒,許他擺了十杯拳莊罷。”蘭芬還不肯應,秋谷打著蘇白笑道:“耐也就是實梗仔罷,勿要來浪做啥格生意經哉。”大家鬨然又笑。蘭芬聽了,急把酒壺放下,瞪著眼睛,一手指著秋穀道:“耐格號人末,實頭……”蘭芬說到此處,自覺有些礙口,頓住不說。秋谷也忍笑無言。方子衡卻不甚明白,只把酒壺取過來,先斟了五杯,便要和章秋谷搳拳。方子衡卻卻的連輸五拳。蘭芬咕嚕道:“難生來等耐自家去吃,吃醉仔勿關倪事。”方子衡果然直著喉嚨灌了五杯,便又去尋別人對搳。一時叫來出局的倌人,會搳拳的一齊出手。霎時間紅飛翠舞,玉動珠搖,那手上帶的金玉腕釧,互相摩擊,鏗鏘作聲。方子衡看了大樂,秋谷也微微而笑。絲哀竹急,履錯釵橫,紅粉兩行,金釵十二。方子衡左顧右盼,駭矚流光。
正在樂不可支之際,忽見留在棧內的一個家人滿頭大汗闖進房中,後面跟一個信差模樣的人,手中拿的像是一封電報。方子衡不覺呆了一呆。果然那家人走近面前垂手回道:“家內來了一封電報,不曉得是什麼事情,請老爺過目。”就向那信差手中接過電報,遞在方子衡手中,兩人便退了出去。方子衡拆開電封看時,那知都是洋碼,並未翻出,塗鴉書蚓的就如天書一般,一個字也認不得。便又叫了家人進來,要叫他帶到局裡去翻。章秋谷向他搖手,問陸蘭芬道:“你們可有官商便覽的歷本麼?”蘭芬應聲道:“有。”即叫孃姨取來,送在秋谷手內。秋谷向方子衡要過電報,一字一字的翻了出來。不多時早已翻好,取筆寫出。秋谷略略一看,皺皺眉頭並不言語,即便交與方子衡。子衡接過看時,只見那一張報紙上寫著道:
上海名利棧方子衡,父病重,速回常,萬勿遲誤。銓。
方子衡看了登時變色,半晌說不出話來。眾人看他神色慘淡,知道家中有了變故,一齊擁上前來看了電報,一個個閉口無言,默然相對。還是章秋穀道:“既是你令尊病重,你自然該應連夜趕回,這裡如有什麼不了的事情,我儘可代你料理,你也不必心慌。”方子衡聽了,方才立起來道:“這個自然,好在我在此間沒有什麼大事,可以立刻動身。但是今天蘇州的輪船已經開了,我想只好到輪船局去和他商議,單僱一隻小火輪,一直拖帶回去,你道好麼?”秋谷連聲道是。
陸蘭芬聽得方子衡的父親病重,立時就要趕回,也吃了一驚,卻一刻之間也想不出什麼主意,只緊緊的拉了方子衡的手,看著他的面孔像要說話,卻說不出什麼來。章秋谷見他如此,料想他們一定還有什麼體己的話兒要說,況且方子衡此時心思已亂,大家不好久坐,章秋谷第一個立起告辭,又淡淡的慰勸了幾句,便先走了。
秋谷走後,大家也一鬨而散,單剩了方子衡和陸蘭芬二人。陸蘭芬拉著方子衡同向榻床躺下,悄悄問道:“阿是唔篤老太爺來浪生病,叫耐轉去?”方子衡點一點頭。蘭芬又道:“價末耐明朝阿走介?”方子衡道:“我想明朝一早就走。”蘭芬著急道:“耐阿好耽擱一日。”方子衡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