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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下巴起來。”
正說著,忽然陳海秋回過頭來,一眼看見隔壁二包裡頭空空洞洞的,一個人也沒有,卻鋪著檯布,裝著碟子,還有兩個花插,裡頭插得滿滿的都是鮮花,擺設得狠是精緻。陳海秋便道:“怎麼二包裡頭的客人,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來?”辛修甫微微笑道:“我是進來的時候早已看見的了。這個包廂,一定是那位電報局總辦宣觀察的姨太太長包在這裡的了。”陳海秋不信,道:“今天是禮拜六,他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來,只怕不是他包的罷。”辛修甫笑道:“你不要性急,等會兒廉小福的戲出場,他自然會來的。”
說猶未了,早聽得一陣腳聲,一個案目當頭領著一班大大小小的婦女,一窩蜂都走進二包裡來。陳海秋連忙回頭看時,只見一個少年女子領著兩個孃姨、兩個大姐,嘻嘻哈哈的做一堆兒坐下。果然不是別人,就是在張園裡頭看見的那個姚月仙。
這個時候的妝束和方才大不相同,打扮得粉膩脂濃,珠圍翠繞,穿著一身外國紗衫褲,越顯得花嫣柳媚,玉潤珠圓。那姚月仙坐了下來,也不看臺上的戲,只和那兩個大姐咬著耳朵,咕咕唧唧的說了一會,也不知他說些什麼。
一會兒謝月亭的戲已經演畢,便是廉小福的《長阪坡》登場。廉小福穿著一身簇新的白緞繡甲,捻著一根短短的白蠟杆槍,氣昂昂、雄赳赳的走上場來,臺容甚是整齊,臺步也十分穩稱。這個時候,不但是姚月仙的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註定在廉小福身上,就是那一班樓上樓下的看客,也大家的眼光都攏在廉小福一個人身上。
廉小福抬起頭來,往兩邊包廂裡頭把眼睛飛了一轉,見了姚月仙喜孜孜的在包廂裡頭看著他微微展笑,便不由得心花大放,越趁精神。那混戰的一場,一路槍花使得水屑不漏。“投井”的一場,更添出幾個大翻身,旋轉如飛,身段活潑,演得甚是認真。只把個姚月仙在包廂裡面喜得滿心奇癢,張開了一張櫻桃小口再也合不攏來。
辛修甫等一面看著戲臺上面廉小福的戲,一面又要看著包廂裡頭姚月仙的戲,倒覺得有些應接不暇起來。正看到好處,忽然聽得“豁啷啷”一聲響亮,一個茶碗從頭包裡面直飛到二包裡來,剛剛的不歪不斜,正飛在姚月仙的頭上,直把個姚月仙嚇了大大的一驚,頭上淋淋漓漓的淋了許多的水,一枝翡翠押發折作兩截,珠花也掉了一支。接著,聽得頭包裡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嬌滴滴的罵道:“格只爛汙貨末,直頭少有出見格,嫁仔人再要出來吊膀子,面孔才勿要格哉!”這一下子,登時二包裡頭鬧哄哄的大亂起來。
姚月仙吃了這一個驚嚇,更聽得隔壁有人罵他,明曉得這個隔壁的人一定也是廉小福的相好,頓時又恨又妒,心頭那一股酸氣直升到腦門裡頭來,再也按捺不住;不顧好歹,也跳起身來厲聲罵道:“耐是啥人介?倪認也勿認得耐,吃醋末也勿是實梗吃法格嘛。耐倒有面孔罵倪,說倪勿要面孔,耐阿是要面孔格呀?要仔面孔末,也勿操至於到戲館裡向來吃醋哉嘛!倪吊膀子末,勿關耐格事體,挨勿著耐來瞎三話四。耐有本事末,跑出來等倪認認耐格大好老噓。拿仔茶碗躲來浪隔壁打人,連搭仔王法才嘸撥格哉!耐打斷仔倪一根押發,搭倪好好裡賠得來,少仔一個銅錢末,耐試試看!”一面說著,喝叫手下的那幾個孃姨、大姐:“唔篤大家才跟仔倪,到隔壁去問問格只爛汙貨看!”說罷,便立起身來往外就走。
那頭包裡頭的那個寶貝,聽得姚月仙把他這般痛罵,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把兩隻小腳在地下亂頓道:“倪吃醋末,自然有吃醋格道理,你倒再有面孔說得出格號閒話?老實對耐說,廉小福搭倪末四五年格老相好哉。倪掛仔牌子規規矩矩做生意,搭戲子軋姘頭,嘸啥希奇。耐是嫁仔人格人家人,宣家裡格姨太太呀,再有面孔出來軋姘頭?”一面說著,一面也挺身而出,直迎上來,剛剛和姚月仙打了一個照面。
姚月仙好好的坐在那裡,被他潑了一頭的水,又打斷了一支押發,直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一把扭過來打個半死,方才爽快。見他直迎上來,不免抬起頭來看他一眼。只見這個女子約莫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兒。頭上梳著一條油晃晃的樸辮,沒有一些插戴。身上也穿著一身外國紗衫褲,不穿裙子。身量苗條,丰神妖麗,蛾眉直豎,粉面通紅,惡狠狠的直撲過來。正是:
月照明河之夢,神女生涯;風吹妒海之波,摩登業界。
在下做書的做到此處,卻要暫歇一回。以後的許多事蹟,都要在十一、十二兩集裡頭出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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